[刺客信条]当水手们谈起船长的小铃铛

　　15.
　　来到纽约半个多月后，德珂朵最终还是磨平了她的尖牙，看着镜子里光洁齐整的小白牙，人鱼有些不太适应。她最近太无聊了，每天不是在书房看书就是在写日记，睡眠时间也变多了，现在不到十点根本不会睁眼。
　　天气逐渐冷了下来，气温也在变低，大概是喝了药剂的缘故，人鱼的体质在缓慢向人类靠拢。这是个很漫长的转化过程，快的话也需要好几年，但是德珂朵最近睡眠时间有些长，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向人类转化，而是在向熊之类的会冬眠的动物转化。

　　解决了匪帮据点的问题，谢伊似乎又有新的工作要忙，真不明白他一个靠海贸易的船长怎么那么多不属于本职的额外工作。来到这里大半个月，谢伊甚至都没有好好陪她度过哪怕一天，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有正经事要忙，德珂朵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鱼了。
　　唉，生活不易，人鱼叹气。

　　德珂朵的生活节奏很慢，每天要做的事也不多——上午十点睁眼，在床上发呆一会儿就可以下楼准备吃午餐；下午去书房看书，或者帮助怀特夫人做些家务。傍晚时分可以到小花园去，谢伊请了工匠在那里装了一座秋千，是那种双人木质的，很结实也很漂亮。
　　秋千朝向大海，人鱼可以坐在上面观看完整的日落，偶尔德珂朵会坐在那里吃面包，归巢的鸟儿并不怕她，经常会凑上来蹭蹭她的手腕，然后啾啾叫着讨要面包吃。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德珂朵甚至脸熟了几只小鸟，挨个给它们取了名字。最后这样的行为遭到了谢伊的嘲笑，气得小人鱼两天没给他留灯。

　　这样枯燥的度过了好几天，一直忙忙碌碌的寇马克先生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了，在短暂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后，谢伊决定抽半天时间来陪陪他的鱼。不过在那之前，德珂朵得先在芬尼根家寄养半天。
　　而这也是她选择磨平牙齿的原因。

　　“如果要在人类社会生活，那我的牙看起来不是太奇怪了吗，兴许还会吓到别人呢。”德珂朵这么说。
　　彼时她已经打理好了自己，换了一套轻便好活动的衬衫马裤，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马甲，脚上踩着一双鹿皮短靴，看起来年轻又有活力。人鱼把长发拢在脑后，系了一根暗红色的发带——悄悄地说，这根发带是她在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的。

　　临出门前，怀特夫人往篮子里放了些白面包和罐装的新鲜果酱，托她带去给芬尼根夫人。小人鱼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挽住谢伊的胳膊，站在庭院里微微昂起头张开嘴，“这样看起来还好吗？”
　　“十分正常。”
　　寇马克先生捏着她的下巴，轻轻使劲把她的嘴合上了。

　　芬尼根家在片区的西大街上，步行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到。谢伊已经提前和芬尼根夫妇打过招呼了，他们到的时候巴瑞和凯西蒂都坐在客厅里。
　　“德珂朵，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朋友，这是巴瑞，这是凯西蒂。”
　　谢伊介绍道。

　　德珂朵乖巧地站在寇马克先生的身侧，左手提着的篮子早在进门时就被芬尼根太太接了过去，现在只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谢伊的袖口。
　　她以一种好奇又不令人生厌的目光打量着这对夫妇，后者则对她回以微笑。看起来他们都是很热情好客的人，芬尼根先生穿着格子衬衫棕色马甲，深绿的领结莫名让人鱼联想到海里常见的海藻；芬尼根太太则是传统的家庭主妇打扮，蕾丝花边的帽子兜住了她浅棕色的头发，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不难猜测这位太太年轻时一定是个温婉的美人。当然了，现在也是。
　　片刻后，人鱼眨了眨眼，跟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好，我是德珂朵。”

　　“哦——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人鱼这副乖巧懵懂的样子实在太容易勾起女性的关怀之心了，怀特夫人是如此，芬尼根太太也是这样。
　　凯西蒂牵住德珂朵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来，“德珂朵，想不想来一些可口的小蛋糕呢？搭配你带来的果酱如何？”
　　“好！”德珂朵立马松开了抓住谢伊袖子的手，“谢谢您，芬尼根太太。”
　　“呵呵，你可以直接叫我凯西蒂。”凯西蒂也不管其他人，拉着小人鱼的手就把她带到餐桌边，留下两位先生面面相觑。
　　谢伊看了一眼空落落的袖口，有些哭笑不得，巴瑞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门罗上校在书房等你。”

　　坐在餐桌前的德珂朵耳朵一动，捕捉到一个新的名字。她眼珠子转了转，像在思索着什么。她听过这个名字，谢伊偶尔会跟她提起这位上校，所以哪怕没有见过真人，德珂朵也知道门罗上校是一个仁慈的人。
　　明明对方是一位军人，用仁慈这个词来形容他似乎不怎么恰当，但德珂朵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有纪律且赏罚分明，仁慈却又不失温柔，在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上校真人时，德珂朵又想给他多加一个评价，是个温柔有礼的绅士。

　　上校站在人鱼的面前，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听说你帮了谢伊很多，真是个好孩子。”
　　门罗对这个小女孩的观感不错，听话乖巧，有一点像芬尼根家的梅尔。据说她是谢伊在海上捡到的，这听起来可真稀奇，前不久谢伊又告诉他德珂朵帮忙解决了一个匪帮的据点，这更让人感觉惊讶了。
　　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她能做到那些事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身体肌肉的线条十分流畅，再加上寇马克大师在一旁教导……门罗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烦恼的事情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不过现在还不方便对她说，先跟寇马克大师谈谈再做打算吧。

　　又在芬尼根家待了一会儿，德珂朵邀请门罗一起品尝小蛋糕。
　　十块小蛋糕，交给德珂朵来分，凯西蒂两块，巴瑞两块，上校两块，谢伊一块，自己三块。

　　谢伊：“？”
　　为什么他只有一块？这条鱼还搞区别对待？
　　德珂朵咬着叉子无辜眨眼：“因为我想吃。”
　　寇马克先生无奈地摇头，将自己的餐碟推过去，好吧，现在她有四块了。

　　16.
　　用过点心后谢伊要和门罗上校出去一趟，临出门前他伸手点了点人鱼的额头，嘱咐她要好好听凯西蒂的话，等他忙完了再过来接她。
　　彼时德珂朵吃着小蛋糕正吃的开心，听到这话只是快速抬了一下头跟谢伊对视了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伊：“……”

　　将门罗上校和谢伊一并送出了门，凯西蒂挎着小篮子打算出门采购食材，德珂朵想了想决定跟着一起去。最后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人鱼的两颊被撑得鼓鼓囊囊，嘴角还沾上了一点雪白的奶油。
　　凯西蒂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德珂朵会意，舔掉了自己嘴角的奶油。

　　中午的食谱是披萨和奶油蘑菇浓汤，凯西蒂带着德珂朵来到集市，挑选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和需要用到的食材。德珂朵护着她走在热闹的街市，自觉接过搬运食材的重担。凯西蒂一开始还不愿意让她提东西，但是看她适应良好也就随她去了。
　　采购回来后，凯西蒂到了厨房忙活，德珂朵也跟着去打下手，她拿着菜刀端详一会儿，接着哒哒哒切起了胡萝卜。
　　她下刀又快又准，先是切片，后是切丝，胡萝卜丝粗细均匀，很快摞满了一个餐盘。

　　凯西蒂惊讶的说：“你的刀工真好，在家经常下厨房吗？”
　　德珂朵笑笑：“不是哦，我还是第一次进厨房呢。”
　　人鱼吃生食，从来没那么讲究，在海上时德珂朵自己捕猎，到了纽约以后怀特夫人又对她多有照料，在今天以前她可没有下厨房之类的经历。

　　用过午餐后，德珂朵陪着巴瑞下了几局莫里斯九子棋，人鱼没见过这种消遣娱乐的游戏，对此抱有极大兴趣，当然了，如果她没输得那么惨就更好了。
　　下一局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就快过去。德珂朵熟知规则后上手游戏很快，三五回合就能反杀回去，黑子将白子杀得连连败退，眼见着又要输掉一局，巴瑞忙叫道：“好啦好啦，谢伊就快回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诶？好吧。”德珂朵看了一眼窗外，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上的棋子。

　　人鱼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凯西蒂给她倒了一杯红茶，她一边喝茶一边眼神乱飞，谢伊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她放下茶杯，又开始像人类小孩一样玩自己的手指，该怎么说呢，她自我排遣寂寞的能力一向很厉害。玩了一会儿手指，她又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发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
　　壁炉烧得暖烘烘的，人鱼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

　　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她自己认为），人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眼睛一亮，转过头去。
　　“谢伊，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嘴巴被软软的肉垫堵住了。

　　软软的，暖暖的，什么东西？
　　德珂朵视线下移，看到谢伊抱着的一只橘色生物。尖尖的耳朵，长长的胡须，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光，蓬松的绒毛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
　　那是一只橘猫，有些慵懒，被养的油光水滑。见到她看过来，小家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接着软乎乎的叫了一声——
　　“喵呜。”

　　德珂朵突然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她浑身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盘踞在心头的恐惧和身体的本能都在叫嚣着，让她立刻掐死这只猫。她疑惑极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这只小东西怎么看都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但她的本能反应从未出错，于是德珂朵下意识的后退，让自己的嘴离开了软和的肉垫。

　　“喵嗷？”
　　她的排斥举动让橘猫眨了眨眼，小家伙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好像不喜欢他，可是他却很喜欢这位小姐呢，她的身上有猫咪喜欢的味道。
　　橘猫的小鼻子动了动，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

　　谢伊顺势把橘猫放下来，小家伙跑着去找女主人。
　　“你不喜欢梅尔？”
　　寇马克先生坐在她的旁边，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背脊，就像在安抚受伤的幼兽一般。德珂朵的恐惧与防备表现的太明显了，这副样子就跟梅尔炸毛了差不多。

　　不知道谢伊今天出去干什么了，身上带着一丝化学药剂的锈味，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德珂朵在他的安抚下逐渐放松下来。小人鱼又揪住了他的衣摆，好像这样就能有安全感，她呼出一口气，“它叫梅尔吗？我不太喜欢，它让我感觉很不舒服……那是什么东西？”
　　“猫，一种宠物。”谢伊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她的头发，正抓着绕圈圈玩，“也对，你应该是没见过这些生物的。”

　　“梅尔看起来很喜欢你，你这样排斥他，他会很难过的。”
　　德珂朵拧紧了眉，“猫…一般吃什么东西？”
　　谢伊想了想，“麦片，牛奶，鱼之类的吧。”

　　好的，破案了，德珂朵可以肯定梅尔一定是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才生出对她的好感的。
　　她把自己的猜测跟谢伊说了，后者感觉有些惊奇。德珂朵人鱼形态时确实带着海的味道，但人类状态下却是没有任何味道的——他甚至凑上去嗅了一下以此判断自己有没有猜错——他的鱼闻起来就像是水，包裹着很多味道，但好像又没有味道。

　　这听起来有些抽象，那么描述再准确一些好了，德珂朵身上全是很淡的、很淡的甜味。
　　枫糖浆、烤饼干、小蛋糕……她最近摄入的甜食实在太多了，连带着身上都好像从内到外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谢伊倒回沙发上，略带遗憾地说：“我原本还挺想养只猫呢。”
　　“不可以，你不能那么贪心，你已经有鱼了。”德珂朵抓住他的手臂，语气郑重。
　　“可是养猫很有趣啊，像梅尔一样，听话又乖巧，还很粘人。”谢伊继续逗她。
　　人鱼沉默了，她在思考如果谢伊执意要养一只猫，那么她该如何克服生理障碍。
　　话说回来，她刚才看到梅尔打哈欠时露出的小尖牙，如果被咬到应该很痛。可是她的牙已经磨平了，万一以后家里的猫要咬她怎么办？

　　德珂朵苦恼极了，小脸苦成一团。

　　她成功把谢伊逗笑了，男人像撸猫那样抚摸了两下她的脊背，接着用冰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好吧，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养不养猫都无所谓，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有了更珍贵的鱼，不能太贪心。”

　　梅尔确实乖巧听话，但在这方面他的鱼也不遑多让。况且，相比其他的猫，德珂朵已经够粘人了。
　　所以有她就够了。

　　【after】
　　和凯西蒂打了招呼后谢伊就把德珂朵领走了，梅尔看到他们出门，还想凑上来跟德珂朵亲近亲近，结果还没靠近，人鱼就已经被生理恐惧吓得躲到谢伊身后去了。
　　梅尔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排斥他，琥珀瞳仁泛着光，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到德珂朵身上，小家伙委屈的喵喵叫。

　　没有哪位女性能够抵御这样绵软像在撒娇的叫声，如果换做别的什么小姑娘，早就把猫抱在怀里摸摸下巴揉揉肉垫了。
　　然而面狠心冷的人鱼丝毫没觉得猫有多可怜，反倒是她自己又起了一身疙瘩，所以该委屈的是她好吗。梅尔越叫德珂朵就越害怕，瞳孔紧缩，双手死死抓住谢伊的手臂，力气大的快要把胳膊掐断。

　　寇马克先生夹在一只猫和一条鱼中间感到万分无奈。
　　梅尔一直在喵喵叫，身后的德珂朵虽然没出声，但紧扣着他胳膊的两只手苍白的不行。

　　他苦着脸跟梅尔道别，并承诺下次带小鱼干来看他，通人性的猫这才满意了，摇着尾巴凑过来，一边小声地叫一边蹭着男人的腿。之后出了门，还有怀里的大鱼需要安抚，又是顺毛撸又是答应给她买小蛋糕，哄了好一会儿德珂朵才恢复正常。

　　鱼和猫不可兼得。
　　这下谢伊总算对养猫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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