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日落

　　“董先生中途去过一趟洗手间，出来之后，又折返了一次。”
　　孟锋微微点头：“还有吗？”
　　“第三点，是关于那位老人……”
　　“我看看啊，他叫胡真。”
　　“胡先生在2号影厅里神态比较奇怪，嘴里说着‘死人了’，身体也一直在发抖。”
　　孟警官惊讶道：“我得马上叫一位心理医生，不要把老人家吓出毛病来。”
　　“如果是害怕并不奇怪。”温落接着道，“但他的身体虽然在颤抖，我却不觉得他是在害怕，更像是……”
　　“像是什么？”
　　温落摇摇头：“抱歉，我也说不上来，待会儿您可以问他。”
　　“行，我先记着，还有两点，你继续说。”
　　白墨靠在窗台上，右眼的投影镜片正在闪烁，视线的终点则是温落。不知道他在看投影，还是在看他。
　　“跟胡老先生一起来的那位女士，请问跟他的关系是什么？”
　　孟锋查看资料：“她是胡真的小女儿，名字是胡洲。”
　　“二位如果是父女的话，就很奇怪了，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互动，仿佛是陌生人。”
　　“哦，只是没有互动的话……”
　　“还是在2号影厅，胡先生身体颤抖的时候，胡女士却坐在比较远的距离，根本没有安慰父亲的意图。”
　　“可能他们的父女关系并不好。”孟锋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很好，虽然看起来和案件没有太大的关联，但谁也说不准。最后一处异常是什么？”
　　温落看向白墨，道：“第五点跟白经理有关。”
　　“啊？”白墨指着自己，表情无辜，“我怎么了？”
　　“你说什么？”孟锋比白墨还要吃惊，“白先生怎么可能杀人？”
　　温落不解：“我并不认为白经理是杀人犯，只是想把观察到的异常告诉您而已。”
　　以孟锋对白墨的态度，后者的真正身份恐怕十分不简单。温落心中猜测。
　　“哦，你说吧。”
　　“在我第三轮送餐完毕，走出影厅之后，白经理并没有等在门外，而是先回到了套餐的准备室。”
　　孟锋问：“哪里异常了？”
　　“送餐一共有五轮，其他时候，白经理都站在影院门口等我，只有第三次不一样。”
　　白墨一拍脑门：“嗨，那是我在准备室偷吃西瓜，怕你说我，所以先回去了。”
　　“啊？”温落与孟锋同时表达了疑惑。
　　孟警官疑惑的点，在于白墨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会做出偷吃水果的行为。
　　温落疑惑的点则是，白经理如果想吃水果，完全不需要躲着他。
　　“从你送餐进入影厅到出来，大概需要多久？”孟锋问。
　　“三分钟左右。”
　　这么短的时间，白墨应该很难有大的动作，孟锋记录下这条信息，并不看好它的作用。
　　“行，就先这样吧。感谢你给我提供的帮助，张警员在门外等你，你跟他回影厅休息一下。”
　　“好的。”温落起身，却被白墨叫住。
　　“等等，孟警官，不如我们让温落跟着旁听吧。”
　　孟锋转头看他：“白先生，这怎么行呢？不合规矩啊……”
　　“从刚才提供的信息来看，他的观察十分敏锐，有做侦探的潜质，如果留下来帮忙，可能大有用处。”
　　“可是……我还没有排除温先生的嫌疑。”
　　白墨笑问：“那你为什么排除了我的嫌疑？”
　　孟锋一滞：“因为、您的身份，应该不会做出杀人的举动。”
　　“所以说，这只是我的地位带来的特权而已，不会让我真正变得清白。既然这样，我认为温落比我更清白。”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作为朝生，他来到79区以后全程跟我在一起，可以肯定他不认识两位死者，不存在杀人的动机，也不可能有作案的手段与时间。”
　　孟锋道：“您说得在理，但我们正在办案当中，不应该让……”
　　白墨抬手：“那这样吧，我用我的权限给你下命令，如果出了事，也不用你负责了。”
　　“谢谢您的理解。”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孟警官不再有顾及。
　　“白先生很信任你，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帮助我们警方。”
　　“一定。”温落转身，站到白墨身边。
　　白经理轻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加油。”
　　温落视线下扫，看到之前谈话的时候，路一云反复抚摸的相框。
　　照片中间，那位男孩的鼻尖有一颗痣，与死者元宏屿脸上的痣一模一样。

　　第三位被询问的嫌疑人，是影院前台的女性售票员。
　　她穿着粉色的衬衫，忐忑地走进房间。“警官，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事，不用紧张，只是简单地问一些问题，你知道就回答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好、好的。”
　　“先确认一下基本的信息，你叫严玉兰，九夏，39岁，职业是云与山影院的售票员，一年半前开始在这里上班。”
　　“您说得没错。”
　　孟锋接着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影院的？”
　　“早上九点就到了，不过那会儿经理还没有开门，我就去旁边的奶茶店先等着。直到九点三十左右吧，我喝完茶出来，看到大门已经打开，就进来了。”
　　“你平时都是九点上班？”
　　“没错。”
　　“几点下班？”
　　“下午五点，就有另一位售票员过来跟我换班。”
　　“电影开始之后，你在做什么？”
　　严玉兰道：“就一直待在售票处呀，查看网上的订单之类的。如果有客人进来，也需要我负责招呼。”
　　孟锋调出售票大厅的监控，确认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你的工作就是一直售票，直到下班？”
　　“是的，警官。一般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我会点外卖，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中途要上洗手间的话，就会先激活迎客的机器人，然后去洗手间，今天还没有去过。”
　　“上班期间，你除了在售票厅和洗手间，其他地方都不会去？”
　　严玉兰点头：“对的，不过我偶尔会去办公室找路老板。比如今天，他让我在接到第一位客人之后，就去通知他一声。那会儿我还看到，您身后的两位正跟他在聊天。”
　　“下一个问题，你今天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嗯……没有吧。”
　　“再仔细回忆一下，就算是一点小细节，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严玉兰努力回忆一阵，茫然摇头：“抱歉警官，我真没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孟锋点头：“行，那就先这样，你可以离开了。”
　　……
　　“你们怎么看？”
　　白墨道：“应该不是她。”
　　孟锋笑了笑：“您又这么说了，同样是因为直觉吗？”
　　最开始，询问完路一云后，白墨就说对方应该不是凶手。他当时给出的理由正是直觉。
　　“没错，还是直觉。”
　　“你呢，温先生，有什么想说的？”
　　温落：“没有。”
　　“目前来看，还是路老板的嫌疑最大。”
　　白墨：“我觉得这件案子不简单，接着问吧。”
　　“好，我看看……影院的工作人员都问完了，按理说顾客没有作案的时间与机会……就先叫董锐吧，他的行为如果和温先生说的一样，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他跟死者之一的元宏屿认识。”

　　董锐擦去脸颊上的汗，笔直地坐在沙发上。
　　孟锋对他说：“放松，不用太紧张。”
　　“警、警官，您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我，我待会儿真的还有急事。”
　　“哦？”孟锋往座椅上一靠，“什么事情？”
　　董锐揪住后脑勺的绿色发丝：“就……就是一些家里的私事。”
　　“私事？”
　　“对……警官，您为什么说他、他们是被人杀害的呀？”
　　“通过现场调查得知的，我现在问你，你和两位死者有没有关系？”
　　“我、我……”
　　孟锋身体前倾：“你最好不要撒谎，毕竟系统什么都知道。”
　　“哎哟，警官，我怎么可能说谎啊？另一位我真不认识，不过我认得元宏屿。”
　　“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之前的上司。”
　　“之前？你为什么辞职？”
　　“我不是辞职，是被元宏屿开除的。”
　　孟锋问：“为什么被开除？”
　　“因为……因为我私自贩卖公司的机要信息，被他抓到了。”
　　“所以你很恨他？”
　　董锐双目圆睁：“这个、这个怎么说呢……”
　　“我说过，你最好不要撒谎。”
　　“警官，我实话实说，我确实恨他，但我不可能在影院里杀他啊！”
　　孟锋移动投影中的内容，又问：“那你今天和元宏屿偶遇是巧合咯？”
　　“是的呀！”
　　“我查看了你过往的信息，从没来过怀旧园区，看电影也一直跟妻女一起，为什么今天不一样？”
　　“这……”
　　孟锋凝视董锐的眼睛：“董先生，您现在的嫌疑非常大啊。”
　　“我、我真没杀人啊，警官！”董锐涨红了脸，咬住嘴唇，“我确实有想杀他的心，但我根本没有行动。”
　　“哦？你的意思是，你今天来影院是为了主动接近元宏屿，同时观察有没有杀他的机会？”
　　董锐握紧拳头，面目变得狰狞：“您说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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