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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邓相卿的心情有点复杂,他安慰道:“不是的梦生,你很好,不需要跟任何人去比,你就是你。”
梦生埋着头,一言不发。
邓相卿想,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哄小孩的骗子了。可其实,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梦生与众不同。
“梦生,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性格、你的习惯、你的生命轨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的每一个表情,都有人去在意,都有人去分析。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而已。不过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你还会吃不消啊。”
梦生又开始疯狂否认:“你说谎。根本没人喜欢我。再说独一无二有什么用,独一无二的烂吗?独一无二的废物也是独一无二啊,可惜我连独一无二的废物都做不到,我在废物里也是那么平庸,我在平庸里也是个废物。”
邓相卿突然笑了一声,他实在是拿这个小女孩没办法。今天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豁达的小妹,哭起来也是这么难缠。
他清了下嗓子,开始继续引导。“好,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如果把海月的一切都给你,会好一些吗?”
“不会。”梦生否定得很迅速,也很彻底。“我不是嫉妒我姐姐。不,我是嫉妒,有时候我还恨,可是我不想她失去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是我姐姐,我……”梦生犹豫了一下,又坚定地说道:“我恨她,可我也爱她。她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的。”
“那就是说,你的难过,只是源于你认为,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是吗?”
“嗯。”梦生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于是点点头。“可是我知道,永远都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不如海月。长得不如,性格不如,聪明不如,能力也不如。方方面面都不如。”
话题绕了一圈,又绕回去了。邓相卿又无奈道:“那我再重复一次,你是藤梦生,是你自己。今天的梦生,只需要和昨天的梦生去比。你要做的是一个更开心的自己,而不是一个不开心的别人。明白吗?”
这话太绕,梦生梳理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闷闷道:“可是藤梦生也是没人喜欢的。只做藤梦生,还是没人喜欢。”
邓相卿问她:“为什么你这么希望别人喜欢?”
对于这样的问题,梦生表示诧异。“谁都想被喜欢啊。想被肯定,被夸奖……唉算了。你出去吧,你根本不懂我。”
邓相卿被她气笑了。他质问:“你又知道我不懂了?说你幼稚,是真幼稚,别人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吗?用你的话来说,一定就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吗?藤梦生,你什么都往心里去,别人扔什么垃圾你都照单全收,你说,你是不是傻瓜?”
“用你管吗?”梦生的神情突然变得狠戾。她发了疯一样捶打着邓相卿,嘴里不停地骂:“我什么时候要你管了?我说了,你不可能明白我的,我早就说了!现在你又来批评我!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梦生,你冷静一下——”
“邓相卿。”梦生忽然像被附身了一样,她的激烈瞬间平息。她爬到他面前,离他很近很近,只有一根指头的距离。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梦生没说话,只是疯狂地朝他索吻。
她就是要抢海月的,就是要抢。
……
或许是类似的行为促进了多巴胺的分泌,又或许是邓相卿的话给她找回了一些信心。总之,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而邓相卿在推开她几次之后,便彻底化被动为主动。起初是浅浅的试探,而后是深深的侵吞,最终,梦生那柔软的身体,还有那脆弱的心灵,便通通都属于他了。
像是很怕被否定似的,梦生一直问个不停。于是,他也从未停止对她的夸赞。他说她的身体很美,和她做的时候很享受,他说梦生的性格很可爱,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都很可爱。他说就算不去改变也没关系,这样的梦生就很好,无论梦生是什么样子,他都能接受,也都会这么喜欢。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邓相卿摇摇头。
可惜藤梦生这个人,总是做了贼事又没贼胆。在她脑子清楚之后,她就开始不安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听到这个问题,邓相卿的脸上也明显慌乱。可看到梦生那纠结的样子,他还是说,这不怪你。
“喜欢的事就去做,千万不要再为难自己。”他拨开梦生脸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而后,这样告诉她。
“不。”梦生还是觉得有问题,她又陷入了另一个极端。“你是姐姐的,不是我的,是我太坏了,我非要勾引你。”
母亲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个坏胚子,生下来就是坏的,做什么都是坏的。
“梦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邓相卿神使鬼差地说。“不要再这么说你自己了。你只是……”
“只是什么?”梦生巴巴地望着,像是在等待上帝的裁决。
邓相卿也矛盾极了。事实上,他清楚梦生的纠结所在——既想证明自己没有原罪,又无法面对后天犯下的错误。她对自己的认知,要么是完全无辜,要么是彻底该死。
他知道,如果自己也“宣判”她有罪,那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安慰。像是怕梦生再自我摧残似的,他紧紧搂住了梦生。女孩的身体娇嫩得很,他不敢用力,可又忍不住用力。
“我又是捡海月的是吗?”梦生的情绪简直一会儿一个样。她低泣道:“什么都是捡她的,捡她用过的,不要的。”说到这儿,她忽然问:“姐姐和你上过床吗?”
邓相卿愣了一下。
“说呀,你睡过姐姐吗?”梦生闹个没完。“你很喜欢她的身体吧,她一定比我好多了吧。”
邓相卿的眼神闪了闪。海月是个相当自重的人,不要说这种事情,就是牵手拥抱,也是谨慎再谨慎。他承认道:“没有。”
梦生很满意似的,在他怀里乱蹭乱扭。好像有个声音叫她远离,可她什么也不顾了,什么都被抛在脑后。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认定自己的全部,而她从小到大,都未曾获得过如此真挚的肯定。
她不断地挑拨着男人最背德的欲望,直至他失去最基本的理智。她挑衅似的问道:“你睡我的时候,会把我当成姐姐吗?”
邓相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不许提她。”
……
渐渐地,梦生放下了那些自认为是罪恶的“罪恶”,她迷恋上了一种接近于珍惜的“珍惜”。她觉得,海月吃的是面包,而自己不过是在舔地上的面包渣。这样,又如何称得上是“背叛”呢?
连“偷”,都还谈不上。
后来,邓相卿和海月结婚了,可他跟梦生的关系却还维系着。他们也曾分手过,决裂过,但这种关系,哪儿会断得那么轻易。最长一次,他们分开了三个月,最后梦生还是忍不住去找了邓相卿。她知道,在邓相卿心里,海月是妻子,是爱人,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可她就是愿意犯贱,她就是喜欢和这个男人幽会。
她喜欢上他了。
男人到底冷漠。在她乞求他的喜欢时,邓相卿只是一次次地告诉她,这不是爱情。
梦生懂了。
她早已不是那个破旧的小铁床上,要通过那种事来证明自身价值的傻姑娘。邓相卿的话她记住了,而且记得很清楚。因此,在邓相卿再次强调“不许提她”之后,梦生自嘲道:“我们不就是床上的关系吗?海月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面对这样的明知故问,邓相卿气得快要发疯:“我对你的占有欲,藤梦生你不明白吗?从第一天要了你开始,我就不能容忍对你的失去。这几年我怎么对你,你心里不清楚吗?我早就爱上你也早就放不下你了——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所以呢?”梦生习惯性地冷笑。“以前是我幼稚,现在,恐怕是你幼稚。我藤梦生自问配不上你,也没资格做你的另一半。”
邓相卿打了个冷噤,似乎突然清醒起来。接着,他依然十分强硬地对梦生说:“不管你怎么想,明天一早,都必须跟我走。”
“去哪儿?”
“发布会。”
……
他口中的发布会,是知如文化投资的新片子《月移花影》,虽说外包了出去,可他今天也该去现场检视一下的,只是突然被梦生的事情耽搁了。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我答应了你姐要亲自把你带回去。”
梦生又欲反抗,却再次被他以老方法制服。这些年,她和他之间,便一直是这样别扭来别扭去,而每次,都是以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达成和解。起初,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件事情在成年人之中如此奏效,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习惯了。
这偷欢是饮鸩止渴,这欢愉便是那鸩酒。
在曾经的某个时刻,梦生甚至觉得,能够做邓相卿的一个梦,那样也很好。可惜她自己也是混乱的。她能够找出的任何理由,都与自己曾排斥的点截然相悖。
为什么又成了“用海月的”,又成了“捡她没用的”。
为什么又成了“跟海月比”,又成了“比不过她”。
梦生的头很痛,她不愿意再去思考了。
反正,总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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