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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克焉王人马和御林军此刻都被前来投诚的叛军包围着,一时间动弹不得。
就在众人惊恐结舌之际,芮皇后仍面不改色,一双眼睛分毫不离地盯住了快速逼近的方士男。
待距离适合,她身子向右一闪,同时迅速拔剑刺去。惊雷巨响声中,宝剑正中方士男的肋间。
方士男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御林军此时一拥而上,将他擒住,发现他还有气息。
“若是本宫此时将他刺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乱贼?本宫还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九族被诛,然后才可就死!将这乱贼带回去,好好替他医治,万万不可给他痛快!”
叛军一看这等场面,个个被皇后的威武吓得脚软跪地,纷纷磕着响头,大呼“娘娘饶命”。
芮皇后将宝剑插回剑鞘,也不擦拭。这种宝剑,本就以鲜血养才最好。她看着满地那些叩头归降的叛军,心中是久违的爽快。
行刑在三日后的午时执行。
为了震慑天下,芮皇后命人在全锦州城最热闹的街口搭了行刑用的台子,她则和病皇坐在高处,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监督行刑。
需要执行的乱贼及乱贼族人共有一百一十七人,几乎满村抄斩。整个锦州城的人都倾城而出,把这临时的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下令诛九族的诏书是太监李福帮忙拟好,由芮皇后拿着病皇的手,盖上了玉玺。自病皇登基以来,他的诏书便都是这样写成的。
病皇本人坐在宝座上,全身汗涔涔的。芮皇后一早便叫御医给他灌了好些镇定安神的汤药,又将神仙散装在鼻烟壶里。
这神仙散当真有奇效,只消一闻,便可令人不论身处何境地,都能气定神闲。
不过它的药效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如果反复使用,必定会令人全身倦怠,神思迟钝。芮皇后的意思,是让病皇能尽量坚持,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这药。
在来程的辇车上,芮皇后对着畏缩成团的病皇好一通安抚,才能让他此刻像个正常人一般坐在宝座上。若说这天子的不凡气魄,他是决计没有的。
还好安放宝座的城楼足够高,午时里烈日又高悬,因此前来观看行刑的百姓们都只能看到病皇的一个黑乎乎的轮廓,看着倒也巍峨。
方士男被绑在十字交叉的木架子上。虽然找了最好的御医医治,但是毕竟肋下中了一剑,人早已经奄奄一息,只靠一口汤药吊着。
两个侩子手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一个硬扯着他的头,让他能看到自己的亲戚族人一个一个流水似的被压上台来砍了脑袋,另一个则在他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以上好的参汤灌下,为他续命。
这一切都是芮皇后亲自安排的。她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她,她就是要让所有人在春日的正午感受到阵阵彻骨寒意,以为病皇的江山社稷永诀后患。
病皇和芮皇后并肩坐在高高的城楼上,每诛杀名册上的一人,芮皇后都亲自下令。病皇早已被吓得不敢睁眼,就连这样,刺鼻的血腥味也令他坐立难安,失魂落魄。自这天以后,他夜里常有梦魇。
芮皇后心中也有不忍,也有恐惧。
她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必须在暗地里紧紧地握住宝座的扶手,才能让她得以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和威严。
但她必须要这样做。
河宿国自病皇即位后,整个国家都因为对病皇的不信任逐渐陷入一种由内而外的混乱。作为皇后,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守护这个国家和她的子民。
她的双生弟弟,如今的昂诸国皇帝九岁便即位,她自幼目睹自己的母亲垂帘听政,并不认为女人干政有何不妥。
芮皇后回忆着昔日母亲在宫中的种种,顿时又觉得有了勇气。
前一百一十六人行刑完毕,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锦州城。所有城中居民的鞋袜都是血红的,建在低洼处的宅院里也流进了满院的血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汗毛竖立的腥味。
这第一百一十七人,也就是叛贼首领方士男本人,则是由克焉王司徒劶亲自行刑。
像在战场上对峙时说过的一样,司徒劶真的将方士男当膛剖开,剔除内脏,又塞入稻草,活生生地做成了一具草人,吊在了城门上。
这一过程极为血腥残忍。在场的百姓,光是当场吓死的就有三个,吓昏过去的更是不计其数。
对于见惯了沙场尸横遍野的司徒劶而言,这并算不上什么,只是出了那日被羞辱的一口恶气。
芮皇后则是为了皇家的威严而强忍着不适。
她的脸色早已惨白,只有脸上那两抹胭脂还在强撑着。她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却还是握紧了扶手,拼命地让自己强忍住。
而病皇则是早已用上了神仙散。只见他坐在宝座上正飘飘欲仙,神色镇定,不知下面究竟发生何事。
由于先前受了惊吓,现又使用了神仙散,病皇回宫后没过几日便病倒了。
他这一病,非同一般,竟是直接昏迷不省人事,只剩下喘气,便是连胡话都没有一句。
头些日子,芮皇后为了朝纲不至于打乱,还是瞒着,只说皇帝龙体欠安,却也不说究竟是什么病。大臣们只当皇帝是受了些惊吓,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她想着,只要是能快些医好了,让他醒了过来,便不至于惊动了朝中。毕竟病皇历来身子不好,精神也欠佳,连续十几日不上朝也是有的,还不至于让人起了疑心。
她请了两个信得过的御医,拘在病皇的寝殿内,吃喝拉撒都不让离开。开好的方子则是由李福亲自取了送去监办,药也是李福亲自送进来。除了她本人,李福,以及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再没有第四个人能进出这寝殿。
就这样一直瞒了半个月,最后是病皇的贴身太监郭见英坐不住了,偷偷甩开了侍卫,往太后宫里去报了信儿。
这郭见英本就是太后的人,因此芮皇后平日里不论有什么也瞒着他,都交给了李福去办。这一次,郭见英虽不知道病皇究竟生了什么病,却也知道半个月不肯让人见,必有蹊跷。
郭见英来的时候,姬太后正由木庭素陪着,在宫中为病皇焚香祈福。香才刚刚点上,就见他衣衫不整地跌了进来。
“太后殿下,太后殿下!您快去看看皇上吧!”
“你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的。皇帝那可有什么事了?”
“奴也不知道皇上他究竟是怎么了。只知道皇后娘娘将皇上和两个御医扣在寝殿里,谁也不让见呢!”
太后手中的佛珠一下子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
“奴不敢妄言!皇后娘娘派了侍卫守着我们这些皇上身边儿伺候的人,奴是趁着今夜侍卫换岗时略有松懈,才逃出来的。一出来,我就直奔殿下这边来了。”
姬太后身子抖个不停,颤颤巍巍地被木庭素扶了起来。
“这个毒妇!她究竟是想把哀家的孩儿怎么样啊?!”
“殿下,您快去救救皇上吧!”
“我自是要管!秋穗,你快去着人备轿,哀家即刻便要出发!”
木庭素连忙纷附身旁的束莲。
“夜里凉,太后动了怒,恐再吹了风对身子不好,你快些去拿件披风来。”
姬太后朝身旁看了一眼。
“素儿,你陪哀家去!”
木庭素大惊,连连摇头。
“太后,此事涉及前朝事宜。妾身一介女子,又非宫中之人,恐怕不便前往。”
太后摆摆手。
“对付皇后,哀家身旁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你去便是,不打紧。”
木庭素迟疑片刻,终于鼓起了勇气,温顺地点点头。
“是,素儿明白了。只要是能为太后分忧,素儿跟去便是。”
其实在木庭素的心中,她是很想去瞧瞧的。
她的野心,从来就不限于一方小小的深闺之中。
进宫这些日子,她还未曾有机会走出后宫,到前面去看一看。如今居然有这样的大事发生,她自然希望能亲身参与。
因此她才特地在这个时候叫束莲去给太后拿披风,借以提醒太后自己这个信得过,又好用的人就在身边。
而假意拒绝,则是要收敛锋芒,显得温顺本分,不会叫人起了疑心。
木庭素的轿子,紧跟着太后的轿子,一前一后地来到病皇宫里。只见偏殿外和寝殿外,都各站了黑压压的一排御前侍卫。
姬太后给人抬着,一路气势汹汹,直接在病皇的寝殿门口落了轿。郭见英通报了太后驾到,但殿内却没有动静。
御前侍卫们训练有素,即便是在皇太后的面前都毫不退缩。姬太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望着那把守森严的大门直发抖。
木庭素见状,连忙抬高了声音安抚。
“太后,这夜里还凉着,您可千万莫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是妾身们的罪过了!倒不如先进殿内歇息吧!”
此话刚落没多久,吱呀一声,寝殿的两扇大门左右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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