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不嫁

　　“廖将军，您唤属下前来是……”来人清瘦的身形稍微的略显矮小，一身戎装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看得出年纪尚小，但模样清秀，若再长个几年，想必是个俊朗的少年。
　　“克金，快跟长公主殿下见礼！”廖永明一句话说愣了两个人。
　　四目相接，各怀心事。
　　“属下萧克金，见过升平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掷地有声的跪拜见礼，萧克金没有半分怯懦和不安，朱常荨却一时未曾回过神来。
　　“果然是得廖将军赏识的，初见本宫却如此沉得住气。行了，起来吧。”朱常荨回神后，如常道。
　　“谢长公主。”萧克金起身退到一边，兀自站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纹丝不动。
　　朱常荨随便打量了一眼，“倒也是个安分的性子，虽一身戎装，却看得出几分斯文气来。”
　　“本宫且先回去了，眼下众将士不畏严寒的守卫辽东边境，这份忠心，本宫替皇上记下了，待回宫后自会禀明皇上。”
　　朱常荨起身走了，若兰也几步跟了上来，廖永明连忙行礼相送，身后的萧克金拱手弯腰，也是礼数周全。
　　自朱常荨走后，萧克金道，“廖将军此次唤属下来，可是为辽东战局？”
　　“正是。”廖永明也不绕圈子，他敛起刚刚的轻松模样道，“克金，你猜想金兵的下一步动作该如何？”
　　萧克金明了了几分，凛然道，“属下猜想，金兵这次攻打西平堡只是试探我朝兵力，观我朝态度如何，此次祖将军奋勇杀敌因战而死，一则慷慨激昂，震颤人心，这二则……也是说明辽东边军战力大不如前了。”萧克金如实说道。
　　“本将也是察觉到辽东驻军的战力不足，且我们这一战也是趁金兵志得意满这才以多胜少，以逸待劳。若不是你料敌先机，只怕这西平堡就夺不回来了。”
　　廖永明这话说的颇为无奈，但要说为什么一个将军为何跟一个守兵说的这么坦诚，廖永明也是有自己的思忖的。
　　这萧克金的底细，他自从萧克金来投军那日就已经差人去查了。户籍身份委实不是捏造，户部也都如实记录在案。且近期萧克金除了彰显出了并非寻常将士的独到眼光及谋略，在练兵上也是颇有一番想法。
　　放眼当朝武将，名将陨落后那些个子孙后代早已卷入各个派系党争之中，没了自家先祖当年随太祖建功立业上阵杀敌的智谋勇气，能有这么个萧克金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制衡那群吃先祖基业的一柄利器。
　　“廖将军稍安勿躁，属下看来，战力是可以训练出来的。这金兵虽凶残强悍，但满人一根筋，并不懂我朝历经千年沉淀下来的兵法，眼下只需盯紧他们的动向及时应对即可。且金兵之所以无惧我朝天威，也是因着朝中……这才有恃无恐。”
　　“本将也深知其中缘由，但眼下……”廖永明叹了一句，随即又道，“罢了，本将还需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萧克金也不多说，拿到了退下的命令就行礼退走。
　　“这位小哥。”萧克金将将从廖永明那出来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这么唤了一声。
　　他回头去看，是方才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侍女，看衣着应该是宫内有品阶的女官，见对方的目光确实是落在自己身上，他疑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位姐姐可是在唤我？”
　　“正是。”若兰一派正经的模样，只是长公主要她私下行事不要被人发现，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只好照办。思索观察半天才寻了这么一处僻静的必经小路等在这里。
　　“长公主，人带来了。”若兰在门外通报。
　　她本可以进去的，但长公主自从江浙回来后经常不允许任何人跟她共处一室，若兰跟在她身边也养成了习惯，时常在殿外侯着，没有传召也不进去打扰。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声回应，若兰恍惚看到方才在殿下和廖将军面前丝毫不露惶恐的萧克金，刚才好像是轻抖了一下？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若兰没来得及再看，萧克金已经抬步进去了。
　　“属下萧克金，见过升平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跪拜行礼，口呼千岁，他那么镇定自若的神情，清亮的一双眸子自观自身，丝毫不乱。
　　可她乱了。
　　这声音，这跪在眼前的人，方才进来的这个身影，都让她再难强忍心下的方寸大乱！
　　她没死！！！
　　萧青禾！你害得本宫为你担惊受怕，为你悔痛心肠，即便你次次无理取闹口出妄言本宫也都当你是得意自满忍让于你！
　　当初你一死了之，本宫爱才，痛惜的很，还妥妥的安顿了你萧家所有人！
　　而今你活生生的站在本宫面前，这欺瞒之罪，你可早已有过思量！
　　“萧青禾，给本宫抬起头来！”朱常荨这句话说的，如寒冬腊月间的一道冰碴，仿佛要带着尖锐的刺扎入跪地那人的心上。想也知道那感觉，寒气钻心，刺骨冰凉。
　　跪在地上的萧克金有些愣神，他僵硬的抬起自己的脑袋，仰视着站在眼前的朱常荨。
　　“长公主，您这是……在说什么？”他回过神来，兀自蹙眉，满脸写着不解和疑惑。
　　“呵呵，好啊，好啊！”朱常荨气极反笑，她实在做梦也想不到如今这场面。
　　她以为萧青禾命不久矣，下了杀令让江泽去应天府寻太医治她；她以为萧青禾年少轻狂居功自傲，对她次次句句娶她之谬言都宽恕纵容。
　　她纵着她年少无知的放肆，痛惜她幼年战死的悲惨……可眼前这人竟是一脸好生无辜可怜的模样！
　　事到如今，让她如何自处？
　　她是先皇钦定的辅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竟被一个无知小儿欺瞒至此！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萧青禾，你莫要觉得本宫对你次次隐忍你便还能如以前那般放肆！”朱常荨气的挥袖转身，“你这欺瞒之罪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就算廖永明看重你，只要本宫一句话，你便立时身首异处！”
　　“属下慌恐！”萧克金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来，他满脸的不解和无辜，但是最后一句，他懂了！
　　“属下不知自己身犯何罪，竟惹怒了长公主殿下，但属下对朝廷一心热忱！属下虽然年幼，但此生立誓是要报效朝廷的，绝不敢对朝廷对天家不敬，更遑论欺瞒皇室！”萧克金的身影在瑟瑟发抖，晃了几晃瘫软在地上，还不忘爬起来重新跪的端正。
　　他虽然抖如筛糠，面色惶恐，眼底的惧意之下却是那般清明，眉头微蹙。
　　“你……”朱常荨更是气上心头，回身一指，气的指尖发颤。
　　她的怒意平添几分，更是气盛，可升腾的怒气却在又一次四目相对中瞬时平息。
　　她觉得自己心下一空，心道，自己这是做什么，她萧青禾认也好，不认也好，不就是一介蝼蚁，杀了便是。况且就算自己不下旨杀她，凭她的本事上了辽东战场，还不是一样要死在战场。
　　“萧克金，本宫且问你，你是哪里人士？”
　　“回长公主，属下乃浙江福安镇人士。”
　　好，你认便好。
　　“本宫再问你，你家中双亲可安在？”
　　“回长公主，属下家中当年遭逢倭乱，只剩属下一人，为了活命才北上一路奔走，未料不辨方向，来了辽东。”
　　哼！死心不改，看来她萧家的三十七口人早不该留！
　　“萧青禾，你还有何话说？”朱常荨压下火气嘲讽道，“江浙倭乱早已平息，福安镇未曾遭过半点灾殃，你重伤后莫不是脑袋不灵光了，连谎都圆不囫囵！”
　　“是吗？倭乱平了！”萧克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口中一直念叨着，“平了，倭乱平了，终于平了……”
　　朱常荨一愣，如果这话是那时萧青禾来亲口告诉她，她只怕真的会纵着那只顽劣的猴儿上天入地了，可眼下……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一声痛呼惊得回神！
　　“啊～！”
　　“你怎么……”
　　“长公主，可是出了何事？”若兰在外面着急问道。
　　“若兰，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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