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戏

作者: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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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客


      第二日,清欢又强迫着自己早早起来,拉着喜儿和两个小厮陪自己继续在都城四处游荡,这下连喜儿都有些抱怨了。强撑着逛了半天,清欢终是自己也撑不住了,连午饭都是回李家吃的。
      吃过午饭,清欢瘫在了椅子上不想动弹,那边喜儿早已经为清欢铺好了午休的床铺,开始准备自己的床铺,不一会,喜儿就铺好了自己的床铺,欢呼一声,钻进了被窝。可谁知这边喜儿刚躺到榻上,那边就响起了敲门声,喜儿看了一眼清欢,清欢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身子却仍是保持着瘫在椅子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喜儿只好从被子里爬了起来,气鼓鼓的一边问着“谁呀”一边去开门。
      喜儿本以为是李家的丫鬟,门一打开,却是一愣,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光景,却是一脸严肃。清欢早在喜儿的问话没有得到答复的时候就从椅子里坐了起来,此时见喜儿没有动静,便起身来到了门口。到了门口,清欢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据说李悟有一亲生妹妹,年岁和这小姑娘差不多,大概就是她了,只是李家就这么大点地方,前天迎接自己也说是全府出动了,这一两天竟从未见过这小姑娘,清欢竟也忘了她的存在。
      那小姑娘见了清欢便上前一步施礼问了好,果然是李悟的妹妹李怡,闺名小豆儿。清欢虽然十分想午睡,但见对方特意来拜访,也只好将那小姑娘让进了屋子。坐定后,那小姑娘却仍是一脸严肃地沉默着,清欢本就累的不想说话,便也不动声色地在旁边默默打量着她。仔细一看,这李怡长得和那李悟倒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略精致了些,李悟平淡的五官到了她的脸上,倒显得十分清秀可人,再加上和李悟如出一辙的细弱的身子骨,不难看出再过两年一定会出落成一个弱柳扶风的小美人。清欢暗暗捏了捏自己常年上蹿下跳锻炼的结实的大腿,默默地为帝君叹了声可惜。只是这小美人清丽的脸上,此时却挂着一副同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清欢本恨着李悟,而李悟正是因了自家的妹妹已经有了婚约才不知因了何居心将她推入了这本无论如何都和她挂不上钩的火坑,虽然从理智上,清欢知道这事与李怡没有一点干系,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但仍是不由得有些迁怒,感叹命运的不公,此时见着李怡也不知该以何态度相处。
      于是两人一人低头不语,一人望着对方发愣,竟是沉默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在清欢实在是觉得气氛奇怪,想开口打破沉默时,李怡却突然站了起来,在清欢和喜儿都没反应过来时,扑通一声跪在了清欢面前。
      清欢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上前搀扶。只见那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突然抬起了头望着清欢,一脸倔强与愧疚掺杂的表情,开口道:“表姐,对不起!若不是我……若不是我有了婚约,也不用表姐嫁入宫中,我……我……”
      清欢见李怡清秀的小脸眼泪汪汪的,不由得起了些怜爱之心,这李怡年纪小小竟也知道内宫之事,看来果真是凶险,不过这事本与她无关,她却能怀有如此诚恳愧疚之心,和她那哥哥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想着,清欢忙起身将李怡搀扶了起来,柔声道:“表妹切莫乱说,入宫乃是君恩浩荡,况且这事本就与表妹无关。人各有命,你已有婚约,也是你的造化。姐姐的命运已经定了,将来妹妹嫁了人,可要将姐姐没有机会体验的人生替姐姐好好感受了。”
      可谁知,此话一出口,原本只是汪着两汪眼泪的李怡却突然哭了出来,一下子将清欢弄的手足无措,只好拍着李怡的背柔声安慰。哭了一阵,李怡好像是下定了决心,顿了顿,开口道:“表姐,其实我并不想要这婚约,我在老家已经……已经……任大哥他……”
      听到这里,清欢已经明白了李怡哭的原因,自己这一进宫,将来李怡怕是想悔婚都不成了。不由得心里暗叹,众生皆苦,即使自己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但又一想,李怡不过是因失了爱情而哭泣,而自己将来别说是得到爱情了,怕是要为了最简单的活着而拼命,不由得更加可怜自己。
      清欢再看看哭着的李怡,不由得想借此给李悟添添堵,若是此时对李怡旁敲侧击几句,哪怕将来李怡只是与李悟吵几架,也能略解自己对李悟的心头之恨,但转念想到刚刚李怡跪下给自己道歉的样子,不由得又心软了,沉默了半响,只是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有时候命运就是会如此无常,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在最可能改变的范围内让自己活得开心。你还年轻,生命还有无限的可能,那卞家郎君是你哥哥亲自为你挑选的,定是为了你好的考虑,将来不会那么糟糕的。”说罢,清欢也知自己安慰的无力,便不再多说,只是一手拍着李怡的背,一手拿了手绢为李怡擦泪,因了有几分同病相怜,两人竟也多了些亲近,仿佛真的是亲近的姐妹。
      李怡从清欢房里出来时,李家的下人们还在午睡,李怡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李怡刚才并未说谎,但离真相也还差的很多。
      在李悟还未中榜,两人仍在老家生活时,李怡便与青梅竹马的任浩暗生情愫。后来李悟中了探花,二人搬到了都城,李怡便寻了个机会将此事同哥哥说了,然而李悟一直存着将李怡嫁入高门贵府想法,也一直在为此筹划,那任浩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根本入不了李悟的眼。
      但李怡毕竟是李悟唯一的妹妹,两人相依为命长大,李悟终是不忍李怡日日的哭闹,许诺她若是在她十四岁之前,任浩能中举,便考虑同意将她嫁给他。听了李怡承诺的任浩自此便不断夜以继日的苦读,李怡日日存着甜蜜的思念,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快要科考,李怡本以为等春闱结束之后,两人便有机会在一起了,可谁知一纸君令下来,帝君要让她入宫。
      那天的哥哥一脸阴沉,接了旨之后便入了宫,直到一天一夜之后才从宫中出来,回来之后就和李怡说将她许配给了御史卞家。哥哥入宫前李怡本还存着几分希望,此时一听仿佛天塌了,将自己关在屋内连着三天不吃不喝,三天之后,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哥硬是将房门砸了开来,哭着同她讲了实情。入宫极为凶险,他必须要帮她找一个借口让她躲过入宫的命运,而此时只有御史卞家愿意帮他,他入宫求了帝君一天一夜,才换来了如今这个结果。李怡虽然深爱着任浩,却也懂得哥哥的无奈,兄妹俩抱头大哭了一场,李怡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李怡自那时起,便对那个从未见过的表姐存了一份愧疚之情,李悟自是知道自家妹妹的单纯善良,生怕她不自觉间对清欢说出什么,又怕清欢见了迁怒于她,便在清欢到达前几日,借口屋子不够,将她这个妹妹安排到了临时租的别院,不让她回家,只是每天抽空去看看她。
      而李怡自住到别院,便一直存着当面向清欢道歉之心,今天听说清欢午时便回来了,她便估摸着院中的下人们已经午睡了,偷偷溜回了家。只是见了清欢之后,李怡发现她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仿佛真是自家的姐姐,李怡的愧疚之心不但没有有所缓解,反而还更深重了。想了想哥哥,李怡咬了咬牙,罢了,就让真相被掩埋吧,此生,他们兄妹是注定对不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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