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承

　　沈一航几人整理完毕成山的文件时，已经日薄西山。吴映真拎着的小水桶变成了油漆桶，她花了一下午时间重新粉刷了审讯魏岩的那个小房间。总算可以歇一歇的众人聚到办公室对面的套房围观吴映真的成果。
　　面前的整面墙被画上了一道绚丽的彩虹，从斜角出发，渐变的颜色光谱般展开。沈一航想起先前他到冰箱拿矿泉水的时候，无意中看见房间里的吴映真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溅上了魏岩的血的白墙，距离近得脸都要贴到墙上去。洁白的墙面上星星点点的血渍，像是雪地里盛开的腊梅。
　　现在这面墙却像街头涂鸦一样，为特行队严肃的氛围赋予了本不该具有的艺术感。常清北不走心地夸奖说这彩虹栩栩如生得都要冲破墙面了，而林冯却不住地叹着气说是胡闹。沈一航帮忙打圆场道：“小孩子嘛，童趣一点也挺好。”
　　“这又不是幼儿园！”林冯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又嫌弃道：“再说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所谓地胡搞一通。按你们现在的流行词来说，就是[巨婴]！”
　　常清北小心地戳了戳林冯，“老林，话重了，话重了。”
　　吴映真听了这重话倒没反击，知道林冯今天心情不好，只勉强地笑了笑：“你们先聊，我去跟队长汇报一下成果。”
　　“说起来小吴到底多大了？”沈一航调解失败，无奈道。
　　“刚来的时候十八*九，现在多大你自己算。”林冯也自觉失言，转而缓和了语气接道。
　　沈一航一听就觉得不对了，“啊？可她跟我说她现在未成年？”
　　常清北哈哈大笑，“小骗子说话你就只能听一半。我们特行队又不是黑心组织，不雇用童工。”
　　几个人正就此讨论得热火朝天，韩承正不知什么时候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叩了叩门板道：“做一天文书工作把脑子做傻了？下班了还不走，等着跟我回家呢？”
　　常清北被训得缩了一下脖子，嘟囔了一句：“也行……”
　　韩承正闻言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一脸的问号。心说这小子怎么顺杆就爬呢？自己的房子里放一个常清北，当盆栽都多余。
　　沈一航立即岔开话头：“那我们就回去了，韩队辛苦。”
　　韩承正点点头，正要请众人出去，吴映真突然噔噔噔抱着一叠文件跑过来。看到那熟悉的黑色文件夹，沈一航不由自主想脚底抹油溜走。
　　“喏，一人一份。”吴映真把文件夹分了下去，“这个任务挺有意思的。”
　　林冯脸上的褶子抖了抖，明显是忍下了对这句“有意思”的批评。
　　韩承正顺手搂过吴映真的肩，布置道：“今晚回去看一下资料。这是个大活儿，都重视起来。明天早上收拾整齐了，在客厅集合。”
　　“一天都不许我们歇着，我看特行队就是个黑心组织。”常清北嘀咕着夹上公文包下了楼梯。沈一航和林冯也没理由多留一秒，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栋建筑。
　　韩承正和吴映真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冲着那几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这个任务结束后，来我家坐坐也行。”

　　次日几人陆续聚到客厅的沙发上，韩承正反而没了影，不知道在自己的办公室捣鼓着什么。干等着太无聊，沈一航便主动挑起了话头：“哎，咱们队这对痴男怨女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一见面就情投意合中了情蛊？”
　　林冯经过了一天，心里的纠结消了下去，竟开口接道：“小丫头十五六岁的时候见过我们韩队一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年少时别遇见太惊艳的人，我看这话有道理——她后来就非要跟着韩队，这不，一成年就过来了。”
　　“ 这是一见钟情啊。”沈一航咂舌道。
　　“一见钟情的只有小真。韩队当年可是毫不留情，直接拒绝收她入队的命令。”常清北八卦道。
　　“当初没收她就好了，之前的韩队虽然也不太通人情，可哪像现在一样喜怒无常的。那时候韩队待我们可是像亲兄弟一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林冯一如既往地冷言冷语。
　　“什么伤害啊 ”吴映真端着杯茶水回来，饶有兴趣地望着四散坐着的几个人。
　　到底还是林冯镇定，他一边接过吴映真手里的茶，一边回道：“没什么，我们在交流经验。”
　　“各位老师，优秀经验也教教我啊。”吴映真笑笑，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真诚表情。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正打算把八卦茶话会变为经验交流会的时候，韩承正突然侧身进门喊了一声：“出队! ”
　　众人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过去，几个男人以最快的速度装备好各自的武器在走廊集合。吴映真喝了一口被林冯撂下的茶，刚要踏出门槛，却被韩承正拦下。“阿真，你留在这。”
　　吴映真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就被韩承正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这样安排。惩罚是不许出大门一步，你手机的GPS和我的手环绑定了。奖励是我们出去这段时间，你在这想做什么都、可、以。”
　　韩承正的话语太不容置疑，吴映真也向来听他的话。她通过百叶窗缝目送小队离开，然后便戴上橡胶手套翻所有人的储物柜。
　　常清北的柜子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物品整整齐齐地按序列码好，一目了然。林冯的东西随意地叠着，凌乱得无从下手。但吴映真驾轻就熟地从一摞文件夹中间抽出一本待办事项记录，翻开来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一次行动的善后工作，而因她产生的麻烦都被标上了无奈的重点号。吴映真偷笑，老冯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沈一航的私人空间是最让吴映真感到好奇的。他暂存的办公用品很少，隔层下立着一个迷你保险柜。吴映真拿在手里掂量，猜想着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存折钥匙还是他突然被安插到特行队的背后原因她拨弄了几下密码锁，当然都是无用功。把耳朵贴得再近也听不出什么锁孔内部的颤动。
　　吴映真把前几个柜子悉数复原，又打开自己的柜门。把手上带着数字锁，密码是韩承正的生日。轻叩一下侧壁，便应声弹出一个暗层。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小设计。
　　暗层最上面躺着一把短军刀，深黑的柄，银白雪亮的刃。她跪坐在地板上握着它，恍惚间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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