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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呦呦鹿鸣
两个孩子的出生证明费了好大一番周折,不过说到底都是钱能解决的事,程颙四处打点,最后又缴了好大一笔社会抚养费,总算把证明拿到手。
白文秀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之前生大女儿的时候没经验,那时白母照料着,程颙看妻子整日清汤寡水便悄悄背着白母给她买蜜饯吃,结果落下咳嗽的病根。
月子落的病只能月子补,这次程颙早早买了各种护理的书看得十分仔细,各种注意事项都抄在小本上,比上学时读书都认真。
这回的月子程颙没叫白母来帮忙照料,一来老人年纪大了还要带孙子家里琐事繁多,二来他也是不放心白母有些粗枝大叶的性格。
店里交给小赵小吴盯着,程颙也不怕旁人笑话他没出息,全职在家伺候起月子。每日各种滋补的汤汤水水不断,白文秀产后有些闹脾气了,总是抗议汤水没味道不好吃要罢饭。程颙只能细声细语的哄着,许下诸多承诺,都记在小本本上,说好出了月子一样一样带她吃。
就这样,程颙一边带着两个孩子哭了饿了拉粑粑换尿布,一边又要看着妻子不许她凉着累着或是偷嘴,每天忙的团团转,比上班都充实。四十九天的月子下来,程颙累瘦了一圈,却把妻子养的白胖,看护的十分周全妥帖。
程若荪还取笑老爸,年轻时也没见他这样仔细老妈,岁数越大越会疼人了。
“年轻时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就过来了,那时条件也不好,你妈跟着我没少受苦。”程颙有些感慨,“以后等你长大了,这终身大事上可是要擦亮眼睛绝对不能马虎。”
“你这爹当的真没正形,你闺女才多大,就说这些。”程若荪冲老爸做个鬼脸就跑开了。
两个孩子,乳名就小宝小贝的叫着,小宝是姐姐,比弟弟早一刻出生。
孩子满月,程颙请老爷子为两个孩子取名。程抱拙却不愿意费这个神,只说名字的事让他这个当父亲的自己做主。
要说这天上地下、从小到大,能得老爷子青睐的恐怕也只有程若荪这一个,旁的就再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程若荪对弟弟妹妹却喜欢极了,两个小婴儿都小小的一团,脸蛋白白胖胖粉嫩可爱,她总想去摸摸,又怕碰坏了。有时候勾勾他们的小手逗一逗,孩子就会咯咯笑。而平日里没人逗弄时,他们两个自己也总会发出哦哦啊啊的声音,像小动物的叫声,又好像这两小只在相互沟通感情。
程若荪在一旁听的有趣,脑回路不知道怎么跑偏,就蹦出来一个词,呦呦鹿鸣。
她找父母去说,夫妻俩一琢磨,觉得女孩叫程呦呦很好听,男孩叫程鹿鸣嘛,鹿鸣宴上奎星舞,寓意也好,于是两小只的大名就这么敲定下来。
家有小儿不愁长。
当程若荪终于熬到小学毕业时,两个孩子早已经过完一周岁生日了。
初中四年,程若荪比小学更低调了些,跳级只跳了两年。
上了高一开始,课业繁冗,程若荪在学习上更加下功夫,昏天黑地没日没夜的埋首在书本试卷题海里。
一般高中都是在高二就抢完了所有课程,高三一年在地狱里磨炼备战高考。程若荪没有再多浪费一年,早早考过了高中所有科目的会考,直接参加了当年的高考。
这一年的高考,被称为恢复高考以来最黑暗的一年。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在全球肆虐,传播速度极快,一经传染几乎无药可救,造成了全世界的恐慌。
在这个大背景下,考期提前了一个月。
程若荪跟所有考生一样,戴着口罩参加考试。
她的心里其实非常淡定,从今年年初,南方尤其是沿海城市,病毒感染人数不断攀升的报道来势汹汹,人人自危;而在北国,极寒的气候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大屏障,隔绝了所有病毒的传播。
第一科语文考试很顺利。
而第二科数学考试结束,程若荪却长长吁一口气。题量与难度远远超出了预期,有那么一瞬间,程若荪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她把高考想的简单了。可是过去那七百个日日夜夜的苦熬历历在目,就算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她也一刻都不曾敢松懈。
几乎是踩着铃声答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程若荪的眼前一片空白,大脑连续两个小时高速运转后,蓝屏了半天才开始重新启动。
走出考场,程若荪被门口的场面惊呆了。
差不多所有走出来的考生,有的抱着家长、老师,有的抱着同学,有的抱住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几乎所有人都哭成一片。
今年的数学考题太难了。
程若荪犹豫着迈出一半的脚要不要收回来,她有种走错片场进了追悼会的错觉。
直到身后一个考生如行尸走肉一般晃晃荡荡的走出来。那个男同学高高瘦瘦的,模样很清秀,眼角一颗泪痣位置长得尤其好看,只是脸色煞白,嘴唇全无血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若荪只看了一眼,就被粘住了。正想多看几眼呢,那男同学见到外面人群的模样,好像突然被悲伤的病毒传染,疯了一样地撕着手里的书,一边大笑一边流泪。
“我这十几年的学都白上了!”耳边传来男孩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看着眼前的场面,程若荪也抑制不住的感到悲伤。
后来程若荪才从报纸上看到,因为高考前期数学全国统一考卷的试卷被盗窃,这一年不得不临时启用了传说中的终极必杀——难度达到变态级别的备用卷。
这一年的高考,成为了许多人命中注定的痛。
经过最艰难的一场,后续的考试出奇的顺利。
程若荪从小到大秉承着低调做人的原则,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考上清大,读个汉语言文学专业。
可惜到了发榜之日,受到数学成绩的“拖累”,她的低调原则被彻底打破了。
程若荪每天拒绝着各种采访,报纸上依然铺天盖地宣传着[H省文科高考状元:十三岁天才少女摘取桂冠]、[国家统考试卷成绩发布:H省天才少女数学成绩位列全国第一!]。
救命啊。
程若荪每天对着报纸哀嚎。
也不怪媒体这样大肆报道,实在是H省的高考成绩历年来在全国都排不上数,而且今年因为数学备用考卷的难度,全国许多数学天才都栽倒在这个大坑里。程若荪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受到全国的瞩目,H省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就连清大数学系都破格跨过文理科的屏障,向她抛来橄榄枝。
程若荪最终还是坚持了第一选择。
如果能提早预料到今天这个局面,她其实宁可晚一年再参加高考。可是看见父母为她骄傲的模样,程若荪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假期很快结束,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程志高也从京都打来电话。
“房屋都已经洗扫干净,不知道文曲星君何时下榻莅临呐?”程志高一张口,依旧是不着调的腔儿。
“叔,咱能说人话不?”
“哎,我的大侄女,你可太给叔争面子了!”电话那头又开始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程若荪不禁失笑,思绪渐渐飘远。
在八岁那年的暑假,她到底回了一趟京都。
修葺一新的老宅仿佛是从她笔下的画卷中走出来的一样,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亲切。她打开主屋的暗道,尘封的地下室没有她想象中的腐朽味道,而是通风、干燥。
永远都不要小瞧先人的智慧,旧时留下的建筑,细节处远比现代人思虑的严谨周密。
然后,在程若荪打开那一箱箱古籍时,彻底被震惊了。
“太爷爷,咱家祖上是卖花椒的么?”
箱子里装满了花椒。
密封了几十年,椒香之气依旧浓郁刺鼻。
程若荪诧异她那话痨叔叔怎么没提起这个场面。
(其实程志高当时在电话里还真说来着,只不过她那时在跟爷爷对话,没有听见。)
程若荪从椒海中捞出古籍时,神色有些激动。在她手上的,几乎都是保存完好的孤本珍品。花椒味道浓烈,经久不散,驱虫的效果再好不过。
将曾祖的珍藏都妥善安置好,程志高又开车带她到清大周围转了一圈。离学校不远,一片新小区正在施工。程志高一努嘴道:“瞧见没,说是要建一片高档小区,张口就要三千多一米,还真敢要价,它当是建在城楼尖儿上呢。”
“多少钱一米?”程若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三千几来着,我还真给忘。”
程若荪咽了咽口水。
“怎么,大侄女,相中了?”程志高笑着问。
“嗯,这离学校近,以后上学方便。”
“呦,还记得这茬呢,你就真是能考上,那也是十年后的事了,急什么。”程志高哈哈笑。
“哼!”十年?真等十年后三千块钱连个渣渣都买不到了!
“小丫头,还不乐意了。”程志高笑得收敛一些,一指旁边的小区说:“你要真相中,买那,看见没,溪王府小区,清大的家属楼,一平才两千。”
“两,两千?”溪王府,在后世一平米十万起价,在程若荪心里一直是个高攀不起的名字。谁能告诉她,为什么1998年的房子这么便宜!
“对,两千,离学校还近,就隔一墙,除了回迁户,住的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叔,别说了,给我来两套!”程若荪豪气干云的打断了程志高的话音。
“……额”程志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What?
来两套?
当煎饼果子呢?
他这大侄女到底是多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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