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

　　第十五章发现

　　纳兰问他：“那么新的人选公布了吗？”

　　公爵说：“当然没有，神殿内部权力的交接是一件大事，恐怕只有等到见了新的裁判所领导者，我们才会知道他究竟是谁。”

　　他们在马车里轻声交谈，说到现任皇帝塔西特二世，公爵评价道：“一个新的、年轻的、雄心勃勃的皇帝，比起老皇帝霍莫一世来，年轻的贵族们倒是更喜欢他，加西亚皇族里的几个亲王也臣服于这位新皇帝的统治，他非常喜欢任命年轻人去做一些艰难的事，认为这能锻炼他们，而且他曾经在驻扎驱魔关的军队里当过一段时间斥候，也曾经潜入过维坦都附近的魔族腹地刺探情报，虽然我父亲认为他喜欢冒险，剑走偏锋，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领导者的才能。”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公爵宏伟的城堡，夜色下尖尖的塔顶直刺天空，仿佛要勾落下天空的星辰。

　　纳兰享受了卡玛兰大厨拿手的鲜鱼汤，味道鲜美，不腥不腻。

　　晚上他一个人躺在死寂而华丽的卧室里，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缠绕一团的紫罗兰花纹，床头的灯照亮半个大床。

　　纳兰竟然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是路德维希带着探寻意味的眼神，一会是罗兰公爵真假难辨的话，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坐起来。

　　那盏灯吸引了纳兰的注意力，它本来被铸造成一只飞翔的凶猛金鹰，头顶上有一块照明宝石散发着均匀稳定的光芒。

　　制作者的手艺高明，将这代表着追求自由和光明的勇士铸造的栩栩如生，连翅膀末端的一根羽毛，张开的利爪都纤毫毕现。

　　那双锐利的眼睛由宝石构成，特别是这金鹰振翅欲扑的凌厉姿态，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纳兰爬起来，目光绕着金鹰仔细看了一圈，又敲了敲它的腹部，竟然有回音，这说明——————它是空心的。

　　他伸出手在金鹰身上摸索起来，一会儿就见金鹰的翅膀缓缓收拢，“咔嚓”一声，从床头上沉了下去，床边出现了一个通道，里面有一条阶梯，通到看不见的深处。

　　罗兰公爵的家族城堡传承了好几百年，有些密室是正常的，令人好奇的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金银珠宝？家族秘史？武器？

　　纳兰垂着眼睛思索了一下，把金鹰头顶的宝石取了出来，举着它走了下去。

　　阶梯修的很平整，但显然有段日子没有人来过了，纳兰慢慢顺着脚下的路走到尽头，发现了一排很旧的箱子摆在墙角。

　　这些箱子没有上锁，纳兰打开一口箱子，看见里面有许多发黑的银酒杯和盘子。

　　他打开另一口，这次是一堆画框，里面的画像都已经被撕烂，不知道画的是些什么。

　　看来是一个废弃物集中地，不出意外，剩下的箱子里也都是没用的东西。

　　纳兰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打开一口箱子，“最后一次，收起你那该死的好奇心”他对自己说。

　　这回的箱子里塞满了书，纳兰拿起来一本，书名充满奇幻色彩《寻找神迹》，这不是书，是一本手记，它的作者是——————司达·罗兰。

　　充满个人风格的黑色笔迹显示他的主人放纵不羁，而里面的内容更加荒诞无稽。

　　司达·罗兰是罗兰家的一位先祖，他平生不爱好美人，不爱好金钱权力，一天到晚都在外冒险，尤其喜欢探索上古传说里的那些神迹诞生之地。

　　纳兰继续往下读，司达·罗兰曾经到过魔族的首都——————维坦都，他写道：我在那里观看了一场盛大残忍的祭祀，他们用死囚和猛兽来祭祀黑夜女神尼克斯，祈求她的降临，祭台上竖立着女神的神像，我惊叹于她的美丽，他们还供奉着女神的武器————寒酷之矛，据说这是用日出之前的最后一丝寒冷，也是最可怕的寒冷铸造而成的，可以像屠狗一样屠杀神灵！

　　她曾经用这把武器杀死了光明之神，使他染血人间，大地陷入无边黑暗。

　　纳兰站在幽深的地下室里，读着这不着边际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也能有人信，假如神灵死亡大地陷入黑暗，那今天的大陆又怎么会有日出呢？

　　这位司达·罗兰先生到过许多地方，痴迷于寻找神的足迹，他还记录了许多亦真亦假的传说，放到现在，只怕谁也不相信了，怪不得这本书会被丢到这里来。

　　纳兰翻着翻着，打了个哈欠，他把书放回箱子里，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窃取别人东西的爱好，现在他只想睡个好觉。

　　《帝国史》扉页以官方通用语写着：

　　愿伟大的帝国万寿无疆！

　　愿光明洒遍帝国的每个角落！

　　谨以此书纪念帝国走过的岁月。

　　——————通古斯特·阿芒

　　凯撒帝国最负盛名的历史学家之一。

　　他生活在约四百年前，为人严谨，亲著的《帝国史》、《大陆史》等书，是公认的超越帝国官方史书的伟大作品。

　　此人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平等的看待一切事物。他不颂扬神灵和人类，也不贬低魔族，以一种公正的口吻叙述历史。

　　在他的书中，可以看到真实的历史，也因此这些书不受帝国统治阶级的欢迎，出版数量非常少。

　　居然能够在罗兰公爵府里看到通古斯特的书，纳兰相信，这一定是他的祖先收藏的。

　　“凯撒·加西亚受到贵族的迫害，他的一个妹妹阿塔那多被杀害，这也是他最初起义的原因之一……”

　　这记载着厚重历史的书籍随便地放在客房里供人翻阅，封面已经不翼而飞，但幸好罗兰公爵没有把它扔到那个废弃的地下室里。

　　纳兰坐在床边津津有味地翻阅了一阵子，读到了新帝国和魔族第一次交战的时候，罗兰公爵派人送他去了帝国学院上课。

　　他没有出来送纳兰，大约是和哪个新宠在一起吧。

　　纳兰昨天虽然遭遇突然的表白，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罗兰公爵有过那么多的情人，对情人们说的话又有哪句是真的，情真意切的话被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不可信了。

　　杰米·冈的罗看见他站在学院门口。热情的冲他招手：“嘿，纳兰，昨天晚上你也回家了吗？”

　　他的确是回家了，但不是杰米想象中的那个家。

　　纳兰的眉毛扬起，“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你昨晚过得好吗？冈的罗先生？”

　　杰米“哈哈”一笑，十分自来熟的搂住他的肩膀：“哦，你还是叫我杰米好了，我怕我再跟我老爹吵架他会剥夺我的姓氏，直接把我丢出冈的罗家的大门！”

　　虽然这么说，但他看起来也完全有恃无恐，对于贵族来说最严重的剥夺姓氏的惩罚在他眼里仿佛压根不算什么。

　　纳兰忍住甩开他的冲动，好声好气的说：“是吗？”

　　杰米说：“我昨天肯定是吃了绝地齿红鲜，以至于神志不清的非要回家看我那子爵老爹的暴龙脸，和我那新继母的涂了一塔兰顿{注：计量单位}鲜血的血盆大口。”

　　纳兰津津有味的听着他这新奇的比喻，顺便和他一起走到了生命殿堂，去上药理课。

　　新的一课当然是有趣的，康斯坦终于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纳兰虽然早已经就学会了这些知识，不过他还是佯装认真的听着，整个课堂里有人闷头大睡，被康斯坦发现后顶着厚厚的《植物图鉴大全》到走廊上罚站去了。

　　晚上杰米急着回住处取他的笔记补充新知识，纳兰没有和他一起回去，因为康斯坦给他们布置了一个难度很大的药理问题，纳兰准备到图书馆去，找出答案。

　　虽然康斯坦可能并没有觉得他们中有人能解开这个问题，纳兰还是想试一试，科隆曾经哈哈大笑说：“连个问题都找不出来，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那个时候他志得意满，他试制的新的毒药毒死了三个人，而帝国派来的那几个药师居然连死者是不是中毒而死的都没有检查出来，最后只能归咎于是他们吃了不干净的食物。

　　科隆也为他的天赋而自鸣得意，后来他变得更加狂妄自大，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他不能毒死的人，经常抓人来试药，纳兰受不了他的责打暴虐，暗中下定决心杀死他。

　　后来他发现一个人但凡掌握着剥夺他人生命的力量，最终都会把自己升华为神，只有时刻心怀对未知的恐惧，才能像巨人安泰一样不死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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