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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崔医生喜提重患一名
薛二少定座,那肯定是要清场的。
茶馆老板一听晚上薛二少要来,立马主动为他包了整个前排。所以当小张老师订座的时候被告知前排最佳位置已全都售空,可到里厅一看,却发现前排只有薛荣屺他们一桌。
小张老师此刻心情有点复杂。
他本想在郑教授面前表现好点,却反倒还蹭了人家的光。
崔明清刚打算在梁熠后面一桌坐下来,就被这人拉到了挨着的座位。梁熠还示意季琰川坐到薛荣屺边上去,别妨碍他。季琰川正愁怕看见陈泽教授,连忙换了位子。
“崔老师今天好雅兴。”梁熠有些惊喜,漂亮的眼睛里有光转过,“听了一段,感觉怎么样?”
崔明清推了一下眼镜,笑了笑。
“挺好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真是太巧了。”
梁熠朝他浅笑了一下,便又继续看戏。
观众区的光线偏暗,与明亮的舞台隔离开。
头顶墙壁挂着许多红灯笼装饰,暗黄的光线透过红色落在整个戏厅里,与台上咿呀起伏的曲调相融,惬意中竟有些令人心神恍惚的错觉。
一定是方才席间多了几杯。
崔明清此时看着梁熠的侧脸,生出了几分醉意。
“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倏尔,崔明清轻笑。
似是自嘲,又似无奈。
原本他以为梁熠是来旅游,可能过几天就要去下一个地方,而他自己因公事出差开会,便也没抱了能够见面的打算,虽有感慨,却谈不上失落。梁熠总归是要回家的,他也还是会有和他见面的机会。
可方才他远远地瞧见那人一眼,却在错愕中生出了几分害怕。害怕梁熠无论在哪都如鱼得水,离了南方就再也不回去了。
分明只是普通朋友,却不经意起了占有心,可他又何德何能……
思绪涌上心间,与那人过往有关的每一瞬在脑海里掠过,最后就着一杯热茶,咽下了难以忘怀的清香。
不见梁熠,怎知思念如疾。
.
“你是看戏,还是看我呐?”
梁熠微微偏过头,目光含笑看向崔明清。似是调侃的话却语气真诚善意,好像只是为了弄明白身边的人为什么会走神。
崔明清一怔,眼睛下意识睁大了些望着梁熠,竟有些无辜的意思。
他连忙低了低头,推了一下眼镜。
“我……去一下洗手间。”
难得看到一向从容文雅的崔老师仓皇而逃,梁熠喝着茶,咂摸出几分戏谑。等他满足了自己调戏人的心态,戏也听不下去了。
这不是还有比戏更有意思的人吗。
梁熠放下茶杯,和薛荣屺说他有事先回去,又转头对陆生欢几人张口胡说崔老师酒喝多了,他去陪人家出去逛逛,一定保证崔老师的安全。
袁放见梁熠从容往洗手间走去,莫名其妙地分心想着,这家伙能有什么事比这场戏重要?薛二可是花了大价钱包场,又请了首都戏圈里小有名气的戏剧演员今儿过来特意助场,这小子居然说走就走了。
“薛二,你说梁熠干嘛去了?”袁放费解地问道。
薛少爷同情地看他一眼,摇摇头笑叹。
“人比戏美,你是不懂的。”
此时薛二少口中的“妙人”正掬了水淋在脸上,水滴顺着眉骨眼睫滴落,白净的皮肤沾了冰冷的水珠显得更为苍白。
崔明清两手撑在洗手台上,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有些头晕脑胀。
他一定是喝多了。
长长叹气后,崔明清又将袖口往上撸了些,掬水扑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别老在那人面前犯浑。
过完年自己都三十三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的。
“你还好吗,崔老师。”
“你不跟进来就还好。”
崔明清轻笑了一声,抬头向走过来的梁熠看去。取下眼镜的崔明清视力模糊,不自觉地就会眯起眼睛看人,如今他脸上沾着水珠,看上去倒有几分勾人。
梁熠挑眉。
待他走到崔明清跟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递给崔明清。
“你怎么还随身携带手帕?”崔明清觉得好笑,嘴上调侃着,却还是接过来擦了擦脸。
“跟薛二少出来,自然要有些做派。”梁熠老神在在道。
崔明清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嗤笑。
“这叫什么话。”
梁熠笑了笑,余光却注意到崔明清右手手臂内的疤痕。
“好了。”
崔明清很快地拉下袖子,也不管脸上有没有擦干净,连忙重新戴起眼镜,打算出去,好像要遮掩什么似的。
梁熠拉住他,“别回去了,我们出去走走。”
崔明清想了想:“那我回去和他们说一下。”
“没事,我说过了。”梁熠笑笑,拉着崔明清出去,“走吧。”
梁熠问服务生取回了两人的外套,碰巧还在前厅遇上了茶馆的老板,见是梁熠,老板还殷勤地问要不要派车送他们回去。
“不必麻烦。”梁熠拉起崔明清就要走,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朝那老板说道,“跟薛荣屺说一声,明天我有事,叫他找旁人去打牌。”
茶馆老板点点头:“好嘞。”
崔明清瞧见梁熠和老板这熟络的一出,想来梁熠也和他口中“薛二少”那一圈人颇为熟悉,就连那位季琰川季总也是。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梁熠忽然停下转头问他想什么。
“没什么。”崔明清温和地笑了笑。
早春的夜晚凉意甚浓。
这个点整条大街行人冷清,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步,昏黄的路灯光线穿过枝桠,斑驳地落在人身上。
梁熠轻轻地呼吸,只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甚少。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惬意地在夜晚散步,更何况身边还有某人陪聊。
“你们这次是去财大开会?”梁熠随口问道。
崔明清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还真是巧了,我就是财大毕业的。”
梁熠低眸看着身边崔明清,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崔明清明显有几分惊讶,抬眼看他,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
“一直没听你说过。”
梁熠笑:“那你也没告诉我,你大学也是在首都念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崔明清有些哭笑不得。
梁熠两手插在兜里。
“前些天在家顺行李,无意中翻到了以前毕业纪念册,还有一些校刊。偶然间发现你的名字被印在了我们学校的校刊上。医科大最佳辩手,崔明清。”
崔明清笑叹:“这么说,我在医科大五年,却一次也没遇见过隔壁财大的你。”
梁熠听罢,笑了笑。
“可是过了这么些年,还是遇到了。”
夜空高远,寥寥星点。
远处的红绿灯在倒数。
早春晚风料峭,树枝摇曳,斑驳光影浮动。
明明只是三月,却仿佛夜色撩人。
顺着梁熠的话,崔明清品了几分浪漫。
于是他也笑了笑。
“是啊,终究还是遇到了。”
他忽然想起一句曾经嗤之以鼻的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在他学医的那五年,甚至是后来那段无力疲惫的日子里,他从未想过,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就有一个未来叫他牵肠挂肚的人。他不知道是遗憾没能早点遇见梁熠,还是该庆幸没有在自己最脆弱不堪一击的时候遇到他。
崔慕林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往前走总能看见光。
他将这话麻木地刻在脑子里,逼着自己往前走。
果真,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或许他和梁熠曾有过一面之缘,又或许是在这偌大的城市擦肩而过,但现在他们并肩漫步于夜色中,过往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忽然,梁熠偏过头,含笑问他。
“对了,以前是不是别人都叫你崔医生?”
崔明清恍惚一愣,随即又发觉梁熠这声“崔医生”太过挑战他的神经了。
他好笑地看看梁熠,点头说是。
梁熠眼睛一亮,扬起唇角,又起了调戏人的心思。他从兜里掏出手伸到崔明清面前,不害臊地胡闹起来。
“崔医生,您帮我把把脉呢,我觉得自己心跳过快,是不是得绝症了。”
“我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会撒娇的。”崔明清挑起眼角看他。
从梁熠的角度可以看到崔明清如扇形般的睫毛,像是羽翼轻轻扫过湖面般优雅,这人还不知道自己挑眼看人的时候是有多漂亮,眉目间满是风情。
梁熠真怀疑自己眼睛是加了滤镜了,怎么越看崔明清越觉得好看。
原本他只是瞎说,现在真是心跳加快了。
就在梁熠以为崔明清不会理会他的调戏时,崔明清却一手覆在了他的手腕上,笑得清风霁月。
“搭脉我是不会的,不过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心跳。”
他话一说完,修长的右手便钻进梁熠的大衣,将手心覆在了左心房上。
梁熠睁大眼睛,明明方才还在调戏人,现在反倒连耳尖都红了。
整条南大街空荡荡的,好像世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在无尽的黑夜里,崔明清的右手贴着他的胸膛,梁熠觉得自己都快不会呼吸了。
他定定地凝视崔明清,怔怔道:
“怎么样,还有救吗,崔医生。”
崔明清抬眸看他,拧起眉头,半真半假道。
“这个,不好说啊。”
“……我果然是得绝症了。”
“也不是,只要你定期来找我复检,还能续一条命。”
“那要检查多久才能康复?”
“你现在三十是吧,嗯,也就六七十年吧。”
梁熠抬手握住崔明清的右手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人微凉的皮肤,好像得了件稀罕的宝贝,爱惜又满心甜蜜。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连眼里都是甘之如饴的喜悦。
“崔医生,你还真会讹人。”
崔明清敛起方才的调笑,眼神干净而坚定。
“我虽只是修行过,却也不打诳语。”
也许老天就是让他在遇见梁熠时更加坚韧笃定,才会让他在早年经历过苦难不甘,遍体鳞伤摸爬滚打学会重新站起来。如今这样的他才有保护自己和爱人的能力。
不是崔明清想通了,而是这个道理一直深藏在他脑海里,他却没能接受。
可现在面对梁熠,崔明清觉得一切都值了。
比起以前,他如今更为成熟强大,因此才拥有爱他人的力量。
崔明清将右手的袖口提了上去,解开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指着原本被表带隐藏的一道疤痕,认真地说道。
“我这里,曾经因为一场医闹伤了神经,再也拿不起手术刀。”
他往上指着手臂内侧的三道疤痕,又道。
“这里,是我曾经患抑郁症自残留下的。”
说完,他朝梁熠轻松地笑了笑。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梁熠摩挲着崔明清手臂内侧的疤痕,沉默地将他的袖子整理好,最后看着他的手腕内侧的疤痕好一会儿,复而将唇贴了上去,虔诚地吻了吻。
“崔明清,你现在有我了。”
梁熠握着崔明清的手,将人拉到怀里整个抱住。
他抚摸着崔明清的发尾,亲昵地在他耳边说道。
“我会谨遵医嘱,我会是你最听话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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