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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聚餐
白山上聚拢起来的诡谲乌云早已散去,风止雨停,重见阳光之时,日头已经开始逐渐西移。
墨离偷取出丹青绘的《花藤》,以其中那对稀有的双生画神魂为祭,将梁见山即将散去的魂魄和他的胞妹墨玉台的神识系在了一起,利用乾坤画成的这短短一刻,完成了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次移魂术。
梁见山重生了,准确来说,是拥有着梁见山面孔的墨玉台重生了。
丹青心里此时错综复杂,她失去画神魂,刚结识的友人死而复生,只是那眼神连她都认得出不再是梁见山本人,如今这种场面真的不知道该喜该忧。
墨离微笑着抱住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救回来的胞妹玉台,本该是兄妹团圆其乐融融的时刻,墨玉台却做了一个令众人咋舌的举动。
只见她轻抚着墨离的般若面具,下一秒眼中的戾气尽显,一记漂亮的左勾拳重重地打在了毫无防备的墨离的腹部,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半跪在地面上。
“玉台,怎么近千年还是这个野性子,你就是这样报哥哥的救命之恩的吗?”
“你就不该救我,你如今让我有何脸面去面对所有人!”墨玉台声音哽咽,抬头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在千年前,你的确是罪不可赦,”白颜的声音清冷,却一字一句地在玉台的心里灼烧起来。
她愣愣地转身,看着眼前这个身着深蓝西装的冷面男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画中那一身白衣胜雪三分的俊朗公子,那是她一厢情愿爱了近万年的神啊。
“白颜哥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如今,往事已经一笔勾销了,谈何原不原谅。”
白颜说完,看向身旁的丹青,突然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啊?”丹青一脸错愕,近看着白颜温柔下来的眉眼,呼吸不由得紊乱起来。
“你刚刚受了些刺激,还没恢复好,”白颜凝望着她的眼睛,“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
“可是……”就这样,不再追究了吗?
“我方才想起那位故人对我说过,倘若有今时今日,她唯一的心愿便是要我放下所有往事,”白颜说这话时眼睛里藏着一整片宇宙,繁星点点间,丹青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众多释然和柔情。
“我那时答应了她。”
丹青“那我这时也答应你。”
“我们回去吧。”丹青向他点头,轻声道,尽管她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她却无比相信眼前人的一言一行,他选择不再追究自然有他的道理,往事或当下,一码归一码,如今她也斗不过那阎罗,她那两个画神魂的账,来日再跟他算清。
“酒湖,恢复得如何了?”
“我没事了!”酒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难道能得到主人的关心,他原本还颓着的精气神瞬间满格,“我现在强健得很!”
“好,你把那个凡人带回白山旅馆,白山乾坤画也带上……”白颜语音刚落,没等酒湖回应,就抱着丹青,在一阵清风拂过之际转身消失于原地。
酒湖望着那体格壮硕不省人事的大汉,整个人顿时又焉了,他现在觉得刚刚被墨离伤到的地方又可疼了。
浮生亭里。
墨玉台一直寂然地站在原地凝视着白颜的一举一动,最后目光落在丹青身上良久,属于梁见山的记忆还保留在她脑中,直到他们双双离去,她疑惑地回想着丹青那张脸,往事像潮水一样漫上岸来,那上千年前惊鸿一瞥的美人眉目与丹青的面孔交叠在了一起。
“是真的吗?”玉台瞳孔骤然放大,急急地去拽墨离的袖口,一双美目盛满迫切,“哥哥,她还活着,还活着,这是真的吗?”
墨离垂眸,回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轻叹了口气,哀然看着他这可怜的胞妹,点了点头。
玉台久久地看着她哥哥,像是用尽了力气般,浑身都软绵下来,她靠着亭柱坐下,几乎再度哽咽,“太好了……若她死了,我此后将一生悔恨和不安,哥哥……”
“嗯?”
“谢谢你。”
墨离看着她在日落西山的夕阳余光下伸出自己的双手,细细地观察着,脸上的神态让他仿佛看到了旧日时那个无忧的丫头。
“虽然我现如今已经是凡胎肉身了,但我知道这身子主人的遗志,玉台定不负哥哥救命之恩,”玉台抬眸,扬起一个久违的笑容,“我会在这现世上,再好好活一次。”
白山旅馆。
酒湖好不容易将李秘书连拖带扛地送回了旅馆大堂,结果李秘书一醒来,非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意,还趁酒湖不备将他当场压制住,来了一个极狠的过肩摔。
“哎哟!”酒湖以一个狗啃屎的姿态摔在大堂的白绒毛地毯上。
“梁画家在哪?你们几个都是一伙的!”李秘书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事物,只能揣测这班人不怀好意,“你们费尽心思整的那些戏法,就是要绑架我们梁画家吧!”
酒湖翻了个白眼,真是恩将仇报,他也懒得解释,起身盘腿就坐在地毯上休息。
围拢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李秘书找不到梁见山,一时心急如焚,仗着众人的气焰,在大堂闹着要旅馆负责人出面,还屡次揪着酒湖的衣领不放。
“李秘书,你误会了。”
此时看热闹的众人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原来是丹青听到楼下的动静,撑着尚还虚弱的身子要出来解决纠纷,白颜则冷着脸径直走过去,将酒湖和白山乾坤画从李秘书手里一并拎了出来。
“酒湖,没事吧?”丹青见酒湖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伸手递给他一张帕子。
酒湖接过,将脸上的灰尘尽数擦去,委屈道:“好人没好报,画中仙又不能欺负现世人,我真要被这汉子气死了。”
李秘书此时还火冒三丈,听不下去任何劝解,丹青思虑着,现如今围观的人太多,梁见山又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梁见山,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找她去。
要不?再借故画师的神明之力一用,像上次一样,先编个理由搪塞一下?丹青双目凝亮地看着白颜,白颜却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此人悲愤,神力难以撼动意志。”
“怎么了?是谁在白山旅馆闹事啊?”秘书陈伯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探出个头来,他看到了丹青身边的白颜和酒湖,通身打了个激灵,但没来及细想就被李秘书泄愤式的大喊大叫吸引了去。
“黑心旅馆!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置你们这些犯罪分子!”
“什么犯罪分子啊?报什么警啊?”陈伯挽起袖子,十分豪迈地走到李秘书面前,虽然足足比他矮了半个头,但此时在丹青眼里却显得无比高大伟岸,他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对着手里的对讲机重复道:“A组保卫,都过来一下,大堂这里需要……”
话还没讲完,这下好了,陈伯呼叫保卫不成,倒成了一个俘虏,李秘书早以气得失去理智,直接用大臂紧紧地夹住了陈伯的脖子。
“冷静点,李秘书,梁见山她没事,”见陈伯因窒息憋青的脸,丹青紧张极了,“我们并没有绑架她。”
“那她在哪?我要见她!”李秘书嘶吼道,一个铮铮铁骨的壮汉眼中竟夹着点点的泪光,“这女娃娃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这老家伙也给她陪葬!”
“李叔,你别闹了,我不是在这吗?”
拥有着见山面孔的墨玉台,在千钧一发之际迈进了旅馆大门,众目睽睽之下,她目光如炬。
谁能想到,晨时迈出大门的女孩与夜间不请自来的妙人,在短短几个时辰中一个香消玉损,一个重见天日,同一副躯体里住着的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魂魄?
“见山!呜呜呜……”李秘书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过去,将墨玉台一把抱起,一个八尺大汉泪汪汪地将玉台上下左右都检查了个遍,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太好了,李叔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玉台本来还很鄙夷这凡间俗子着急时露出的丑态,但一听到他如此关切自己,原本属于梁见山的凡心也动了几分,语气一下子柔软下来,“我没事啊,李叔不必担心了。”
众人见事情落幕,纷纷作鸟雀散,丹青原本对墨玉台取缔梁见山躯体一事一直心存芥蒂,但斯人已逝,若温良生命和美丽面孔能多留存在世间一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夜入戌时,丹青一行人看见一个戴着渔夫帽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走进门,手里提着个小水桶,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泡沫水箱一脸憨厚的农民。
“啊,这么热闹!”冉爸去外山兜了一圈,回旅馆时正好撞见了息事宁人的一幕,“老陈,我今天去外海垂钓,得了不少海味,这两个是我从农庄找来的民间大厨,你把他们还有我钓到这些鱼虾蟹啊带去厨房,我们今晚吃顿大餐!”
陈伯余惊未平地应允,领着两个厨师走去餐厅厨房的路上还一直回过头心有忌惮地看着李秘书和墨玉台。
冉爸背着手,笑眯眯地打量着丹青身旁的诸位,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白颜身上。
沉默,整个大堂里都弥漫着异样气氛的沉默。
白颜素来不苟言笑,此时却破天荒对冉爸礼貌地点了点头,展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都是丹青的朋友吧?来来来,今晚都留下一起吃顿饭吧!”冉爸乐呵呵的,盛情招呼着他们,“还有这位小姑娘,是梁画家吧,我几年前还见过你一面的,大家都不要客气,既然这么有缘都聚在一起,就一起吃个饭吧!”
墨玉台本想解个围就离开,无奈重生为人,又消耗了一日的精力,刚要婉拒时肚里突然响起一阵尴尬的腹饥声。
白山上下唯有一个地方有人烟与吃食,那就是白山旅馆。
李秘书听在耳里,便扭头对冉爸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刚刚对贵店有所误会,我待会得亲自去向那位老先生赔个不是。”
冉爸摆摆手,“好说,来,诸位都先跟我一起到餐厅吧。”
这故画师和画中仙平日里进不进餐啊?丹青一边思考着,一边跟白颜使了使眼色,悄悄问道,“你们吃人间食物吗?”
“喏……”白颜抬了抬下巴,示意丹青看向酒湖的方向。
丹青视线转落,只见酒湖双目凝亮地注视着餐厅的方向,那专注和期待的神态犹如饿了几旬的猛虎饿狼,只待一声令下便全力冲刺而去。
丹青抚额,“我明白了,一起走吧。”
画中仙长年宿于画中,可自如在画境和现世间进出,有些是像酒湖这般由故画师落笔直接诞生,有些则是从画神魂经过上千年的修炼才化成实体。
据说来到现世里的第一个画中仙,是古时一幅挂在宴席间的美人图,那饕餮盛宴里每日都是五味俱全的山珍海味和甜美果蔬,令画里的神魂垂涎不已,如此一来,每过一日,神魂便对现世佳肴的憧憬增添一分,最初化出实体的那双画中仙的手,就是为了去抓那满汉全席上的食物的。久而久之,宴席间时不时闹出老鼠偷食的传闻,那画中美人的体态也日渐丰盈起来。或许就是这最初的起源延续至今,使得画中仙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十分贪食。
“哎呀,这两个小伙子长得都俊得很,尤其是那位穿深蓝西装的,一点都不输你爸我当年的风采啊!”在前去餐厅的路上,冉爸拉着丹青附耳悄声说道。
这些话自然都如数传到了白颜和酒湖的耳里,丹青有些尴尬,拉住冉爸,“爸,你别说啦,他们是我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今天是来看望我的。”
“哟,还跟我女儿一样也是海归啊。”
“海龟?丹青你何时惹了海龙王,还变过海龟了?”酒湖挠头。
“我明日就去找那龙王算账,”白颜自上而下泛起一阵寒意。
“不是不是,”丹青嘴角微微抽搐,忙摇头,将他们拉到一边解释道,“不是那个海龟,海归的意思是从海外回来的人,我跟我爸说你们是海归,待会千万不要穿帮了。”
“海外?”白颜和酒湖对视了一眼,貌似心里都有底,“放心吧,这个好讲。”
见他们如此自信,丹青心里反倒涌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餐厅里给众人安排的是西式长餐桌,桌上摆着长烛台和新鲜的玫瑰花束,餐具讲究中西合璧,大勺小勺筷子刀叉依次摆放整齐,冉爸和丹青按餐桌礼仪各坐在长桌一头,其他人则分坐在两侧。
丹青怕白颜他们坐得太远,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她阻止不了,便在入座时拉住他们,尽可能让两人的位置与她靠得近些。
陈伯从厨房出来后,虽接受了李秘书的道歉,但还是忌惮他那让人脖颈生疼力道,特意坐得远远的,待他入座瞧见了白颜和酒湖后,猛地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近期总是跟丹青进出房间的两个陌生男人吗?
看来不是他看花了眼,是确有其事啊!陈伯推了推眼镜,眼里闪过的一丝侦探般的精明光芒。
菜上齐。红烧螃蟹,清焖石斑,爆炒虾仁......各式经典海鲜菜式,中间还夹着一锅奶白的木瓜鱼汤,民间大厨烹饪的菜肴虽非精致,但皆是色香味俱全,单闻着就足以让人蠢蠢欲动。
酒湖自第一个菜上桌,目光就没离开过盘中餐。
墨玉台倒也淡定,垂眸不语,目光时不时会不自觉地飘向白颜。
冉爸:“大家不要客气,开吃吧。”
丹青本来还担心他们几个神仙不会使用西式刀叉,没想到白颜却无比优雅从容地将他面前的半只龙虾搞定了,只见他右手持刀将尾端切开,按住虾壳,用叉子熟练地抽出虾肉,那动作行云流水犹如平日常事,加上无懈可击的侧颜,还有他整齐切完后堆放在丹青盘里的龙虾肉,丹青心里不由得又小鹿乱撞起来。
冉爸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对陈伯说:“老陈,这二位是跟丹青一起在海外留学的,你看看,多有绅士风度。”
“现在的小伙子真不得了,”陈伯也笑了起来,“既然都在海外留学,陈伯我久居深山,回来也没听丹青讲过多少海外趣闻,你们要不要来分享一下呀?”
白颜放下刀叉,用餐布轻轻擦拭着双手,这电视里的美食节目还真是实用,理论付诸实际的过程也是简易,他胸有成竹道:“海外之大,无奇不有,想当年我曾游历四国八方,斩过的一只奇凶的画噬鬼,就是出自浮世绘,那模样倒像是这只龙虾,难怪我刚刚切得如此顺手。”
冉爸、陈伯和李秘书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酒湖吧唧着肉质鲜美的鱼肉,吃得正高兴,津津有味地接道:“是啊,海外确实有趣,我犹记得有一个三身国,那里的人都是一首三身,六条手臂,长得奇丑无比,但那些三头六臂的画中仙,却是威风得很,就是个个都跋扈极了。”
冉爸、陈伯和李秘书目瞪口呆地看向酒湖。
“哈哈哈哈哈!我记得我记得!他们都长得像章鱼一样,走起路来特别好笑!”墨玉台突然笑点极低地爆笑起来。
冉爸、陈伯和李秘书又目瞪口呆地看向墨玉台。
丹青早已呆滞,听得都忘了伸腿去踹他们。
“……那个,爸,陈伯……”
冉爸却出乎意料地哈哈大笑起来,“女儿,你这两个朋友幽默得很啊,还有梁画家也是能言善道,我现在才想起来,之前我做梦梦到过跟这小伙子长得很相像的仙人,还是他把你变回来了呢。”
陈伯摆手,附和着哈哈笑,“不行了,老了,听不懂年轻人在说什么了。”
“啊!说到这个,”酒湖伸手往桌下一提,拿出一罐桃花酿,“如此佳肴,当有酒来助兴啊,都是自家生产,大家莫要客气!”
陈伯纳闷,俯身看桌下,空空如也,哪里凭空多了几壶酒出来?起身看酒湖,见他还不断地从桌下提酒出来,陈伯忙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他不会又看花眼了吧?
丹青笑容逐渐僵硬,忙起身接过酒湖的桃花酿,一边亲自给每个人满上,一边打圆场:“这些是……酒湖带来的家乡特产,他们家是经营酒业的,这些都是……自酿的,大家尝尝……”
这三尊大神真让她操碎了心。
“我的酒可是凡人三口倒,神仙三杯醉……”酒湖话还没说完,冉爸、陈伯和李秘书闻着这烈性不高又极为香甜的酒香,纷纷早已一饮而尽,杯中见底了。
三人听完酒湖一席话,对视几眼,不出五秒,“咚!”的一声纷纷整齐地栽倒在餐桌上,留下一脸懵逼的丹青。
“诶,我还能再来一杯的……”墨玉台如今也是凡胎肉身,那一杯入喉,还没来得及回味时,也跟着慢慢地醉倒在桌前。
丹青望着自己杯中喝剩一半的桃花酿,松了口气,默默地将酒杯放回桌上。
白颜倒是见怪不怪,他将领带轻轻扯了扯,半倚靠在餐椅上,纤长的手指上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着,“这桃花酿是忘忧酒,凡人喝了多半要大梦一场,醒来时会记不清今晚发生的一切。”
“若是千年前,我会羡慕他们,大梦一场便能够忘却一切,”白颜的目光落在丹青身上,那眼神灼灼带着热焰,十分撩人,他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便起身过来将丹青从座位上拉起。
丹青刚触碰到白颜的指尖,下一秒就被他施法带回了酒店房间里。
“连你也喝醉了吗?”
白颜不语,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千年来我从没醉过,我只是不愿醒。”
他拉着丹青,将她引进藏画室里,来到那幅《春山醉卧桃花林图》前,丹青细看,那桃红千里,青山绿水间竟有一座朴实无华的楼阁静静伫立着。
白颜轻轻挥手,丹青脚下便出现一节一节通往画里的台阶,“跟我来……”白颜未等丹青回应,便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进画中楼阁里。
烟开兰叶香风起,春入桃花暖气匀,丹青进楼里时头有些发懵,觉得脸颊发烫,想必是刚刚那半杯酒没当即将她灌醉,现在后劲上来了。
酒湖的忘忧酒是个好东西啊,一切烦恼抛于脑后,她现在觉得身心俱轻,愉悦极了,丹青撩开帷幔,钻进一室笔墨香中,对着身后的白颜咯咯地笑。
“你认得这里吗?”
“我认得啊!”
白颜一怔,回身见丹青面若桃花,两颊夹着一丝绯红,她笑着,醉眼朦胧间,一双眸子极亮。
“你喝醉了,”白颜坐在帷幔下的床沿,笑着望她,“我泡在那忘忧酒里千年,都快把自己忘掉了,唯独那忧愁不减,你如今连我是谁都记不起了,怎么还会记得这小小楼阁呢?”
丹青俯身,摇摇晃晃地将手搭在白颜肩上,“我记得你呀,你才醉了吧,唠唠叨叨说这么多话,我一句都没听清,你个臭神仙,你平时不爱讲话的呀……”
“你想给我醒醒酒吗?”白颜笑意渐浓,抓住她搭在他肩上那双不安分的手。
“嗯。”丹青迷迷糊糊地听清了,连连点头。
“你叫我的名字,我自然就会醒来了。”
她被白颜那双宿满星辰的眼睛勾去了魂,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湿润的舌尖下意识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唇。
她勾起一抹笑,试探性地唤道:“白颜……”
霎时间,她窥见白颜眸子里的火焰,熊熊燃烧间倒映着自己此刻旖旎的模样,在她的话语刚出口之际,唇上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温热柔软触感的覆盖。
白颜在她朱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那桃花酿的香甜气息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开,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犹如一只落水的鸟儿,丹青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神仙。
白颜意犹未尽般,指尖轻轻抚摸上她的嘴角,笑道:“现在我醒了。”
窗外起了阵风,所有落在地面的桃花瓣在刹那间都纷飞起舞,满室都是桃花和笔墨的香气,不知是忘忧酒还是这个吻的缘故,她此刻的身体犹如火烧般滚烫。
在长久的沉默间,丹青只觉酒意起,难以克制地沉沉合上双目。
这个吻真如隔世般,恍然如梦,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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