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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梁缘是青牛村出了名的懒婆娘,在家里不干活不说,还逼着几个小的伺候他,简直就是娶了个活祖宗进门。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这人来送饭,怕不是天边下红雨了。
看到唐洛川来了,闲着没事儿干的女人哥儿们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呵,这竟然还来送饭了?”
“没看人穿着件儿花衣裳,提溜个小竹篮子,来送饭?呸,怕是来送屁股的吧!”
“哼,我就看不惯这人。成日里别的不想,就想着勾人汉子。人清哥儿不过就和陈升说了几句话,他可就醋坛子打翻了哟,把人清哥儿骂得面红耳赤。”
“我跟你说,清哥儿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不过梁缘向来没皮没脸,这啪嗒啪嗒拖着个伤腿还来勾搭人,实在不要脸。”这两人都是村子里的中年妇女,论泼辣粗俗,两人各不相让,偏偏还最爱钻拢一块儿,对人评头论足。十里八乡的八卦消息没有她们不知道的。
汉子们的反应倒和婆娘们不一样。
这时候正是晌午,唐洛川走路走得急,热得不行,就随手把衣襟敞开些,露出一截儿雪白的脖颈。梁缘长得白嫩,这会儿皮肤被日头晒得红扑扑的,连额上亮晶晶的汗珠也诱人得很。
乡下里的汉子都是粗人,整日里不是背朝黄土面朝天,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哪里见过什么美人。梁缘五官明艳精致,眉心一点嫣红,更给他添了几分艳色。尽管现下这人一脸不耐,甚至由于出汗发热,微微张开了嘴,喘着小粗气儿,也是红艳艳十分招惹人。不少汉子眼睛都看直了,一顿口干舌燥。
不知是谁扬起声音骂了一句:“不要脸!”,男人们才稍稍收回露骨的眼神。
陈升和陈壮原本还在地里头劳作,这会儿子自然得停下手中的活计了。陈升随手把锄头扔在地里头,黑着脸上来把唐洛川的衣服给拉上,盖好。
唐洛川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正恨不得脱光衣服去河里游两圈,偏偏唯一散热的小通风口都被盖住了,有些暴躁地盯着陈升。唐洛川自己不知道,他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瞪人时都颇有几分风情。
陈升眸光暗了一下,语气却毫不相让,回瞪了他一眼:“衣服不好好穿,像什么样子!”
唐洛川福至心灵,眼皮跳了跳,这时候才发现好些男人在偷偷看他,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唐洛川被恶心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这村儿的人颜值忒低,估计就是母猪捯饬捯饬都能把这群人迷得五迷三道。要按他说,梁缘这小白脸长相他还看不上呢,比起他以前可差多了。
眼不见心不烦,唐洛川索性转过身去,屁股对人,把篮子塞给陈升,坐到一边的石头上坐着歇气儿。陈升把篮子递给了他阿爹,跟着唐洛川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陈壮腿脚不好,提着篮子在大榕树下另寻了一个相近的石头坐下。
这树下的石头有不少,都是村里人专门搬过来方便休息的。唐洛川刚坐下,陈升就伸手想看他的脚踝,结果被唐洛川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陈升就没再伸手,只问:“你脚还疼不疼。”
唐洛川身上被捂得严严实实,这布料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丝毫不透气,他被热得心烦气躁,却又习惯了克制自己的情感,只冷冷说:“不疼。”
陈升抿了抿嘴,没再接话。
何清绷着一张微笑脸,站在刘铁生旁边看着,心里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他看到了什么?梁缘竟然给陈大哥甩脸色?陈大哥还主动关心这贱货?
偏偏这时候,刘铁生还跟他说:“梁缘身上的衣服好看,你也去买件穿穿吧,尽整些素净的颜色,都看腻了。”
何清气得要死!什么叫看腻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新做的靛蓝色长襟,布料是他精心挑选,找了隔壁村的寡妇裁缝,花了一个月才做好,就是想穿给刘铁生看看,结果就只得了一句:“太素净,看腻了?!”难道人人都要像梁缘那么自甘下贱,穿得比镇上的兔爷儿还sao吗?
但何清再气,也不敢明面上忤逆刘铁生,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更怕刘铁生变心。几天前,刘铁生非要拉着他做那档子事儿,何清本不想在成婚前给了他的,但刘铁生抱着他好话说尽,他到底没忍住,半推半就由他去了。既然已经事成,他就必须得嫁给刘铁生了,不然积累了好几年的名声就全没了。
何清的忍功也是一等一的好,前一刻心里还怒气冲冲,这会儿已经在笑着把放着饭菜的竹篮子递给刘铁生了。他烧了两个小菜,盛了满满一碗糙米饭,这伙食开得,在青牛村找不出更好的来了。没看大家伙儿都吃着硬邦邦的玉米馒头,喝着几粒米的稀粥吗?就更别提陈家了,连玉米馒头都吃不起!
何清把篮子递给刘铁生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叫了一声曾荷香:“荷香,快过来,我给你带了桂花糕。”这桂花糕是前不久刘铁生给他买的,只有八宝镇上的小食铺子才有卖。
曾荷香本来还在气自家汉子看梁缘看得目不转睛,这会听了何清的话,也顾不上生闷气了,眼睛微微一亮,赶忙跑了过去,又看到刘铁生吃的好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清哥儿,你可真能干!”
何清略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梁缘。梁缘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样样不行,说白了就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唐洛川根本没看到这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眼神儿,只催着陈升他们赶紧吃饭,他好把篮子提回去。
陈壮在一边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布巾,原本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放着两碗用玉米粉煮的稀粥,结果冷不丁看到了两碗满当当的白米饭,还冒着股股热气,上面卧着两个黄灿灿的锅贴,并一个对半切的水煮蛋,露出粉质的蛋黄儿。
陈壮先是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即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就问唐洛川这些都是哪儿来的。以陈家的状况,这些东西是一样也吃不起的。
唐洛川简单解释了几句,事情也算说清楚了,陈壮就没再追问,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和这个儿媳妇素来也什么话可讲,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肚子已经自发地叫了起来,再不吃饭,就要让小辈看笑话了。
陈升拿了筷子,也端起碗吃起来,只一口就知道这不是他阿母的手艺。马兰不怎么会做饭,这么多年下来,水平还是停留在把饭弄熟的高度,时不时还会忘了放盐,煮出一锅味道清奇的黑暗料理。
陈升已经十几年没吃过白米饭了,印象中只有小时候过年那会儿才能吃上一顿,而现下手中的白米饭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加香糯可口。陈升当然不知道,他吃的是经过现代机器脱谷加工的精制白米。这个时代的脱谷机还很落后,就算是富庶人家吃的白米也带着些许糙壳,这样光滑爽口的白米可以说是平生仅见。
唐洛川的手艺很好,做的锅贴看上去小小巧巧,一口下去满是鲜香,树下有好几个鼻子灵的人已经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我闻着咋这么像白米饭的香味儿呢,之前去八宝镇的老爷府上做工,我就在厨房闻过,真香!”
“白米饭?你塞了鼻子,五窍不通吧!咱们青牛村谁吃得起白米饭?我闻着倒像是什么烧饼,咸香咸香的。”
陈壮和陈升两个自然顾不上别人说什么,只专心致志,埋头苦干,陈升还好说,毕竟年龄不大,但陈壮是一面吃一面感叹,他真是枉活了几十年,才等来这么一顿好的。
曾荷香在不远处小口小口地吃着桂花糕,看着陈家两父子如狼似虎一顿猛吃,轻嗤了一声:“陈家能吃什么好的,怕不是担心被人笑话,馊米汤也装作香得很。”
何清倒是没附和,随时随地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没几分钟,陈壮抹抹嘴就把碗放进了篮子,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陈升也吃得极快,把碗放好后,将篮子递给了唐洛川。
唐洛川随意一瞥,两个碗干干净净,在日光下还微微发亮,心里抽搐了一下,默默把布巾盖好,提溜着篮子便回去了。
今天他还剩很多事儿要做,可不能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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