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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世 妇人
再一睁眼,已是人世。
初春雨后,东风料峭,泥土芬芳。休眠一冬的枯枝悄无声息地冒出几朵满胀的嫩芽。
鬼差强忍着刺眼的阳光仰头望天,天空蔚蓝澄澈,柔棉的云朵懒洋洋地缓慢移动,鬼差深深呼出一口气,将这初春混合暖阳芳草蓝天白云的清新空气吸入肺腑。
鬼差单薄的身躯从阡陌交错的田间轻轻穿过,触目所见的是湿润而肥沃的土地,因回暖而日渐旺盛的庄稼在微风中摇摇,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绿。
明亮而富有生气的人世,多像一个美妙的梦。
习惯了被灰暗笼罩的鬼差,听惯了地府嘶吼号哭的鬼差竟一时难以适应这样光明鲜活而又宁静的人世。
鬼差茫然四顾,目之所及全是不断往无尽的远处延伸的农田,间或有几处隆起的土丘或是覆着厚厚茅草的田家农舍,袅袅炊烟随微风荡漾。
鬼差忽地有了一种飘摇在梦境里的错觉。
鬼差恍恍惚惚地往前走去,灿烂的春光肆无忌惮地泼洒在鬼差身上,鬼差身后的地面上依旧一片光辉。
鬼差摸出袖袋里的细白瓷瓶,用手指拨开,克制地轻抿了一口。
鬼差把手搭在眉骨上往远处望去,只见田埂的尽头稀稀拉拉的立着几座房子。
“有人吗?”鬼差站在一处房门口探身问。
“谁呀?”昏暗的屋子里转出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妇人来。
“老人家,我打这路过,日高人渴,想问您借瓢水喝?”鬼差道。
老人家年纪大了,听不清楚,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哦,是渴了啊!”。
老人家仰头望望天上的日头,趁着阳光仔细打量了鬼差半晌道:“你这是赶了一夜的路吧!这鞋子都是湿的”。
鬼差垂头看鞋子,果然被早晨的露水打湿,鞋尖上还明显沾了泥土。
“来来来,进来吧!”老妇人步履蹒跚地把鬼差引进屋内,转身去灶间了,回来时,手上端着两只大碗。鬼差接过搁在了一方小桌子上,转眼老妇人又端来两海碗搁桌子上。
“早上没吃饭吧,这是今年初春新长出来的野菜,新鲜着呢!快尝尝,看你这瘦的”老妇人关切道。
鬼差茫然,自己只是想找些水喝,怎么一转眼就坐在了人家饭桌上了呢?
老妇人道:“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吃这些?”
鬼差轻轻摇头,顿了一会还是在老妇人热切的眼神中提起了筷子。
“来,多吃点”
一句句真诚而关切的话语如一股暖流涌进鬼差冰冷漠然的心里,那滋味如白瓷瓶子里的孟婆汤,好像淡而无味又仿佛淬了人间百味,难以名状。
鬼差疑惑地摸着心口,一时觉得难以适从。
鬼差搁下筷子,老妇人一个劲地劝她多吃些,“瞧你这瘦的”。妇人道,鬼差耐不住盛情,只得再拿起筷子吃了些。
老妇人忙前忙后依然没忘了鬼差的来意,在饭毕拿一截竹筒给鬼差灌了清冽的井水带着。鬼差远远望着正颤巍巍地往田里走去的老妇人,忽然觉得更热了。
这不是错觉,是身上的忘川水又开始躁动,炽热从四肢传来,轰地一下蔓延到了全身,直烧到了肺腑,鬼差痛得无法,只缓缓蹲下/身来,一双半透明的手更加透明了,五指紧紧抓着自己静静等待这烈火烧灼的酷刑过去,鬼差想借着林子里的湿润水汽缓解,然而终是徒劳。
不知这痛苦究竟过了多久,在鬼差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那噬人的热感终于消退。鬼差冷汗涔涔,全身在烈火灼烧之后却是有从未有过的舒爽。
鬼差喝了一口竹筒里的井水,井水清澈冰凉沁入肺腑,鬼差深吸一口气,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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