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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2)
堂屋里,楚括看了眼匆匆赶来的邢子明与邵城,还有怔怔坐在旁边好似有些心神不定的夏天术,将先前的遭遇捡紧要的说与他们听。
原来他先前在街市上见到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原冠手下的一名顶级家养刺客。
保定三年九月,楚阀苦战二十八天,终于在云州击溃原氏的主力部队并杀掉原冠的儿子原琼,占领了这座军事要地。楚元辅喜出望外,是夜大飨士卒、宴请三军。哪里想到这便出了事,差点酿成大祸。
原琼身死之后原氏大乱,主力部队尽皆被俘,只有少数人马退出云州往京城逃去。即便还有残孽藏在州城里也经不住楚阀的地毯式搜寻,或被捕杀,或像老鼠一般躲在地底再不敢见光。全城严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阵仗恐怕就是麻雀想出来走走也要再三掂量,何况大活人。偏偏便是这样程度的防卫,仍然让刺客混进了太守府。待月上中天,酒过三巡,正是众人戒心最薄弱的时刻,那人终于发难,剑锋直指楚元辅。
当时楚括正与几个将领挤在较远处的一桌,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那距离再要冲过去已然来不及,电光火石间,他当机立断抄起一只碗砸向刺客的脚踝,为楚元辅的应对争取时间。那刺客也真是个人物,单枪匹马又失却先机,硬是抢在众人赶过来之前再行杀向楚元辅。他出手极快,不待对方看清,便击中了目标。可惜,楚元辅已经在次子为他争取来的那一瞬间回过神来,他终究也是久经战场的枭雄,危急关头这点时间已能救命,堪堪避过要害,只伤到了肩部。
此时救援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刺客明白大势已去,一击不中或能尽力再二却无法再三。他年纪虽轻胆识却很不凡,被这许多人逼近仍然一派泰然,随即放下楚元辅,长剑飞舞同围攻上来的众将士杀在一处。这人武功高的可怕,这种状况下居然也硬生生叫他劈出一道缺口,楚括眼尖,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提剑补过去,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扬长而去,只来得及把他那张平凡阴郁的面容牢牢记在脑中。
事后楚元辅大怒,一面派人满城搜捕贼人,一面问责下属。那日的城防正是派给楚括以下安排,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自问罪责难逃,便主动揽下全部担当,等侯楚元辅的发落。楚元辅顾及父子情谊,又念他救护有功,便只是象征性的给予小惩,却不肯放过直接参与布防的军士贺子平,直接正法,谁求情都不行。
这件事夏天术、邢子明等人尽皆知晓,此刻楚括又拿起来说其实是讲给夜夜心听的,怕她不能明白适才追踪那人的身份。
其实这中间还有一层道理,楚括不便说的太明。便是在云州之战中,楚括展现出十分的军事和政治天分来,毕露锋芒。他虽然年纪不大,打起仗却是有勇有谋,很得众人的敬服,又不摆贵介公子的架子,与诸将士也相处甚好。楚元辅固然高兴自己的儿子胆识俱佳,又不能放他一味做大,唯恐其生出肆无忌惮的毛病,本就寻思着要拿事压压他的锐气,当下便来了最好的借口,于是,平日里同楚括关系十分密切的贺子平成了提醒猴子的那只鸡。
且说贺子平的死确实给楚括打击很大,他一反过去年少之人意气风发的狂放,变得越来越沉默低调。而刺杀之事更像一根尖刺狠狠的扎在楚括心中,片刻没有忘下。待到原冠一死,楚军入京追查原氏余党的时候,他曾下足了功夫要寻出这名其貌不扬但武艺超群的刺客,可惜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别说他的踪迹,便是其姓名来历都没人知晓。当时俘获的原氏族人中到也有一两个知道这名刺客,但除却那张脸,再提供不出半分有用的信息,只说是原冠的家养死士,其余皆不清楚。
没想到五年之后的天京城里,楚括居然再次见到那张面孔,和他映像中的人一摸一样,年纪都没有变化一分,即时楚括便想到了易容术,没想到那个身手不凡的刺客还有易容的本事,难怪当年遍寻此人不着,他若改换了面貌又无其他特征,哪个有能耐搜出他来。
这名死士也真个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顶着这张脸在天京城中大摇大摆,难道他以为五年过去便没有人能够记清这副其貌不扬的五官了么?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他如此行径又如何能引起楚括的注意,进而牵出一条南方谍网布置在京城里面的线头来呢!
根据楚括当夜偷听来的片段,这名刺客已经投靠了南方的慕容氏,此次来京便是作为慕容成之的特使与慕容家在此处的谍报机构接触,带来他们主公极其重要的一条指令。
至于这条指令究竟是什么,楚括没有说出,其他人也不便询问,他们当下的首要任务不是去研究这名刺客来京城的目的,而是展开力量抓住这条千载难逢的线索顺藤摸瓜,争取摸清慕容家分布在北方的情报网,如果能够将其查获并捣毁,对南方势力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往年朝廷也俘获过不少南边来的间谍,可惜都不是关键人物,既不能问及核心,又无法撼动敌人的痛痒。今次却不同,照楚括按听来的内容分析,这名刺客目前在慕容阀内应该是有用的人物,他亲自过来接触的对象当然也不会是外围人员。这个据点很可能对南边非常重要,其中相关的人物恐怕会有南方情报机构的高层。
监控摸查的任务楚括自然派给了负责侦缉工作的邢子明。
邢子明得了吩咐马上告辞离开,这种侦查与反侦察的较量最要紧一个快字,分分秒秒都会出现变故,尤其是听说夜夜心曾用药物控制了那间院子里的一条狗,虽然只教其昏睡过去少有破绽,但也难保敌人会过分的谨慎,发现这一异象。
待邢子明离开,楚括将目光投向邵城:“那刺客身手不是一般的高,单靠子明那帮人恐怕控制不住,你去联系老槐盯牢这个人,不要惊动他,也不要和子明的人接触,只当这个围捕行动的外围援助,关键是不能让刺客发现他们那个据点已经被盯上了。”
这是楚括分配工作一贯的作风,全部单线联系,各人负责各人那一块,既保证了各项事务的完成,又在最大程度上避开了风险,一旦某处失利不至于影响到全局。
邵城虽然少经磨砺,经验不足,但他贵在性格爽朗又为人赤诚,因此交友广阔,上至朝堂下到市井都有相熟的人群,其中不乏奇人高人,这老槐便是一个,那身功夫听说在江湖上也能排出名号来,机缘巧合同邵城结识,两人脾性相投,结为莫逆,后来老槐便在邵城的牵引下投靠了楚括。这是题外话了。
当下邵城爽气的笑了笑,拍拍胸脯对楚括说:“这事情简单的很,二哥只管放心。”然后向两人招呼了一声也走了。
夏天术见诸事安排妥当,楚括却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恐怕还有什么要交代于他,便安心等待。哪知楚括却步向东厢那边,撩开帘子跨了进去。夏天术顿时怔住,他这个主人家只能呆呆站在原地,没得到吩咐不敢冒冒然跟上。
夜夜心听了前半段故事便已经猜测出个大概来,至于细枝末节并不用她操心,当时夜到了深处,她就索性歪在椅子边打起瞌睡来。待楚括进屋的时候正见到这幅场景,立时好气又好笑。不让她过来偏来,这会儿又没事人一样睡去了,也不知听到多少,浪费他一番口舌,还怕她有没弄懂的地方。
只是他第一次见到夜夜心这幅面貌,也觉得新奇,便轻了脚步慢慢靠近,细细端详起她来。脂粉未施的小脸在烛光下毫无防备,尽显娇美之态。那眉毛原来都是天然的,没有像时下流行的那般修的纤细如柳,而是浓淡适宜,呈“一”字型。粉嫩嫩的嘴唇芬芳诱人,两侧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似笑非笑,那风情实在撩动人心。楚括觉得内心深处竟有种欢欣的情绪在洋溢,只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如今却和自己牵扯在一处,将来……
楚括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将来可想,他本是心智坚毅之辈,随即已经收拢了心神,矮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夜夜心。她也眠浅,立时睁开了眼睛,还拢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楚括瞧的心都漏跳一拍,面上却不露端倪,微微一笑说:“怎么睡着了?很累么?”
夜夜心摇摇头:“无聊啦,打个瞌睡而已。刚才只听了半段,你还没说那刺客究竟来京城做什么?”
楚括没有回答她,只是垂了眼睑好像在思考什么难题,片刻后又抬起眼睛迥然有神的盯着夜夜心,直搅的她心中发怵,半晌才说了句教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夜心,过几天和我到南方去一趟可好?”
夜夜心不解其意,便等他的下文,谁知楚括却出声将堂屋里的夏天术喊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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