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着光

　　时笙醒来天才刚亮的样子。
　　昏暗，低沉，寂静。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出去，秦逸明在劈柴。
　　时笙靠在门框上，她感觉昨晚做了一个梦，很好很好的，梦。
　　但她知道，不是梦。
　　水到渠成的事。
　　心跳声很真实。
　　贴着的温度很真实。
　　她有点恍惚，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去，说声。
　　早啊。
　　老妇人拿着一碗粥走过来，脸上的红疹明显少了些。
　　她低声问：“婆婆，您孙子烧退了么？”
　　老妇人笑着说：“退了退了，姑娘，谢谢你啊。”
　　时笙接过粥说了声不用谢，又问了句：“他吃过了么？”
　　老妇人笑，眼睛眯成了缝：“你相公，一大早就起来了，吃过了，还在帮我劈柴呢。”
　　时笙手抖了抖，一声，相公，说的她耳朵有点热，脸有点烧。
　　她没反驳，点了点头，说了声：“恩。”
　　时笙转身回屋里，坐在炕上，小口小口地吃粥。
　　这米有点硬，很杂。
　　时笙也不介意，吃着香就好。
　　等时笙吃到碗底的时候，秦逸明进来了。
　　她抬头，他的脸上有点薄汗，两腮透着红。
　　他慢慢走近，在她旁边坐下，他开口：“昨晚...”
　　时笙手有点抖了，鼻尖冒出了汗，她习惯性去撩了撩额前的碎发。
　　他伸手蹭了蹭她的鼻尖：“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时笙哑了声音：“记得。”
　　嗯你怎么了嗯对好
　　秦逸明笑了笑,收回手：“记得就好。”
　　他站起来，问：“走么？”
　　时笙揉了揉鼻尖，说：“走。”
　　他们站在门口，老妇人拉着时笙的手：“姑娘，你们要走了？不多留几天?”
　　时笙回握住老妇人的手，看着她只剩一点点的红疹，笑了笑：“必须得走了。”
　　秦逸明走在前头，时笙跟在后头，他们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时笙问：“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秦逸明回头看她：“记得。”
　　时笙笑了笑：“记得就好。”
　　秦逸明伸出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时笙笑了笑，走快一步，与他并肩，将手放在他手里。
　　秦逸明说：“我十六岁见过你。”
　　时笙惊讶：“你十六岁就看上我了？”
　　秦逸明笑了笑，没否认，问：“小六是谁？”
　　时笙敛了眼皮：“小六啊，我的师弟，以前。”
　　带了点失落。
　　秦逸明说：“哦，师弟。”
　　又问：“那萧一是谁？”
　　语气淡漠。
　　时笙看着前方：“萧一啊，我的师兄，以前。”
　　她语气也很淡漠，不带一点情绪。
　　秦逸明笑了笑，转了话题：“你师傅挖隧道的本事很厉害。”
　　是啊，是很厉害，能把梳妆台的地下和悬崖打通。
　　他看着前面突然走来的几个人，停下：“我们好像走不了了。”
　　时笙看了一眼，前面，是一座府邸，秦府。
　　她记得八达县的县公就是姓秦，她抬头看了一眼秦逸明。
　　秦逸明脸色淡漠，没有什么表情。
　　那几个人穿着不错，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
　　领头的腰侧横了把刀，他看着时笙和秦逸明：“我家县公请二位喝茶。”
　　语气很恭敬。
　　但，话，却是，高傲的。
　　时笙笑了笑，她一个江湖人，竟然会被请喝茶。
　　秦逸明拉着她的手，侧过头，温和地说：“好。”
　　他们走进秦府，迎面走来一个小仆，矮着身子，低头：“二位请这边来。”
　　佳木葱茏，一带清流。
　　琉璃瓦，白玉阶，檀香木。
　　时笙一惊，看着大堂上正中间的人。
　　有些年纪了，庄重地坐在那喝茶，看见他们笑了笑。
　　她转头看着秦逸明的脸，桃花眼，薄唇，挺鼻。
　　她抿了抿嘴，低头，若有所思。
　　秦逸明走上前，客气而又疏远：“秦大人。”
　　秦大人起身，放下茶盏，他矮秦逸明半个头，他直接奔入主题：“听说，你们可以治好怪病？”
　　秦逸明没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的脸，然后移开视线，绷紧了下颚。
　　时笙看了秦逸明一眼：“是的。”
　　秦大人显得有点谄媚了：“那..可否..”
　　时笙笑了笑：“秦大人想要方子？”
　　秦大人点了点头：“这县里的人都得了这怪病，大夫没一个靠谱的。姑娘有法子？可以在我这儿住个几天。”
　　时笙皱眉，刚想拒绝。
　　旁边的秦逸明已经冷淡地开口：“不用了。”
　　时笙又看了秦逸明一眼，附和：“是的，不用了，没什么方子，也不是什么怪病，只要保持通风，不吃药，就会自然而然的好。”
　　百姓大多都是愚昧的，遇见了怪事，不多想，就会躲。
　　不知道躲什么，关门关窗就好。
　　秦大人挑眉：“当真？”
　　时笙不生气：“当真，若是真的极痒的的话，配点酒擦一擦。”
　　秦大人笑了：“多谢姑娘了，二位可赏脸在鄙人府上吃些酒菜？”
　　时笙注意到秦逸明脸色有点惨白，她摇了摇头：“多谢大人好意。”
　　秦大人也不勉强，派人下去带路送客。
　　走在廊厅上，秦逸明一言不发地拉着时笙。
　　他的脸色很差，皱着眉。
　　时笙奇怪地看着他，没什么。
　　出了廊，出了门。
　　时笙问：“你怎么了？”
　　秦逸明说的很慢：“我也姓秦。”
　　时笙说：“我知道。”
　　秦逸明笑了笑，带了点讽刺：“刚刚那是我的生父。”
　　时笙挑了眉。
　　他走在前头，走的慢了，配合时笙的脚步，像个局外人，一字一句地跟她解释这复杂的关系。
　　时笙皱了皱眉：“你还蛮惨的。”
　　秦逸明捏了捏她的手指。
　　时笙问：“那之前伤你的人是你的，弟弟？”
　　秦逸明点头。
　　下巴舒缓了些，不再绷着了。
　　时笙想，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笑着，问：“你有我。”
　　砰——砰——砰——
　　这又是谁的心跳。
　　她继续说：“等我报了仇，我们回木屋，养土狗。”
　　秦逸明低头看着时笙的脸。
　　瓷白，细腻。
　　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说：“好。”
　　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懂，她不问为什么不认亲，不问为什么他会哑。
　　秦逸明笑了笑，有点想吻她，有点想把她揉在怀里。
　　他克制地敛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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