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亲一个！亲一个！”有好事的年轻人在台下喊，让两人的脸颊都染上了红色。赵鹏程取出盒子中的芯片，拉过她的手，在她手环某处按了几下，手环便露出一个缺口。赵鹏程把芯片塞进去，道：“从今往后，我对你来说就是个没有秘密的人。我的一切都与你共享，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小蝶，我爱你。”

　　林夕蝶默默地听完，抬起头，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此时此刻，语言已经无力，她只想用行动来证明她对他的感情。

　　在亲友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两人满面通红地结束了这个吻。林夕蝶听到林旭君在一边感叹：“真好！看得我也想谈恋爱了！”不由露出了笑容，是的，这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恋情和婚姻，她真幸运！

　　双方父母招呼亲友坐下开席，热热闹闹地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林夕蝶只紧紧地拉着赵鹏程的手，全程甜甜微笑，有人调侃就作害羞状由赵鹏程来应对，倒是顺利地度过了这一场订婚派对，还博得了一个安静稳重的美名。是啊，订婚了，“小公主”的头衔也该放下了，她该朝着“贤妻良母”的头衔努力了。夕夕，你会满意我做出的改变吗？林夕蝶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难以释怀。

　　“小蝶，”赵鹏程摸了摸她的头，“我先送我爸妈回去了。”

　　林夕蝶回过神来看到他因喝了酒而通红的脸，“嗯”了一声道：“路上小心。”然而到底有些不舍，拉着他的手不放。

　　赵鹏程笑了：“明天我就搬过来，等我。”刚刚在席上双方父母已经讨论过让他搬到林家来住的事情了，号称“为了培养感情”。其实一个月前林妈妈就已经准备好了他的房间，只是他考虑到林夕蝶的声誉问题，坚持等订完婚再搬进来。对此，林爸爸和林妈妈都是十二分的满意。

　　“嗯。”林夕蝶回道。远处赵家父母朝这边望了几回了，林夕蝶知道再纠缠便不好看，只得放了手，又说：“到家给我讯息。”赵鹏程答应了，又在她前额偷偷亲了一下，才离开。

　　赵鹏程一离开，林夕蝶便觉得空落落的。这一天先是发现自己的来历，又是订婚派对，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却没法入眠，脑子里千头万绪，只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时，小夕所在的小机器人向她驶来：“小蝶，怎么了？”如今的小夕，越来越喜欢留在这个小机器人里面，除非林夕蝶要求或者是必须离开家里才能做的事才会回到她身体里面。

　　林夕蝶想起赵鹏程给她的那块芯片，赶紧求教。

　　“哦！”小夕不紧不慢地说，“是的。在这个时代，婚姻已经合约化了。一般就是7年期，到期自动解除。如果7年之后还想继续的，可以续约。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向往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婚姻，所以后来就有人把自己信息卡的子卡作为礼物送给对方，意为愿意一辈子为对方所控制。”

　　林夕蝶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根据量子计算制成的芯片，你们每个自然人自出生起每个人都会有一张随身卡片记录所有个人信息，一般放在贴身电子保姆里面，哦，就是你的手环里面，这个被称为母卡。子卡就是根据母卡的信息通过量子计算形成的。一般来说母卡中信息发生变动就会使得子卡中信息也发生变动。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你想知道就能通过子卡查阅到。”小夕解释。

　　林夕蝶略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可以通过这张子卡监控他？”

　　“更确切地说是监视，”小夕说，“根据法律，自然人是不能被控制的，那已经属于违法犯罪的范畴了。但是根据社会工程学，一个人的全部信息都被你所知晓了，你要控制这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林夕蝶此时才明白那张芯片的分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赵鹏程此举倒是颇有诚意，嗯，用你们自然人的话来说，对你也算是一片真心，恭喜你了，小蝶。”小夕继续道：“不过正常情况下根据你们自然人礼尚往来的原则，你也应该给他一张你的子卡呢。不过你的情况特殊，这倒是不太好办。”

　　确实是不太好办，如果她不是用着夕夕的身体，她当然是会回他一份同样郑重的心意，但是如今，她却犹豫了，并且，为着这犹豫她觉得有点歉疚。

　　“小夕，你们这里一个人如果给出了自己的子卡却没有收到对方的子卡的话，会不会被人嘲笑？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今天也没有准备，而阿鹏却是当众把他的子卡给了我而我没有回礼，你说他会不会有想法？”林夕蝶纠结许久，还是先咨询“未来百事通”小夕。

　　“他怎么想我是不知道，毕竟人跟人想法不同。”小夕道：“不过既然你不想给他你的子卡，为表公平，你也可以把他的子卡退回去啊！这样双方互不相欠不就行了。”

　　“这怎么行？！”对于小夕提出的解决方案，林夕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样会很伤感情的！我们那儿只有拒绝别人或是分手的时候才会算得这么清楚。”

　　“所以说你是原始人嘛！”小夕的声音带着不屑，“不对，就是原始人也是懂得公平交易的。”

　　“但是感情怎么能交易呢？！”林夕蝶反驳：“小夕你懂不懂感情呀！”

　　一阵死寂的沉默，林夕蝶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踩到了小夕的痛脚，正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小夕说话了：“确实我不懂感情。所以这件事我也无法给你建议。”

　　林夕蝶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果然触及了小夕的禁区，连忙道：“我错了，不该那么说。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帮助良多，我刚刚只是有点……呃，口不择言！小夕你别介意啊！”

　　“不是的。”小夕慢条斯理地开口：“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夕夕复制我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么，当时我没告诉你，不过现在我觉得可以告诉你了。问题就是她发现复制出的我没有感情，只有数据和部分逻辑，所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不懂感情的……智人。”停顿了一下，小夕才说出这最后两个字。

　　“小夕……”林夕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想了想，她回到原本的主题上来：“你真的觉得我直接把子卡还给阿鹏比较好吗？我是说按照你的逻辑。他肯定会问我为什么的，我该怎么回答呢？”

　　“实话实说，告诉他你不能把子卡给他，所以为表公平也不收他的子卡。”小夕道。

　　“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能给他我的子卡呢？”林夕蝶继续问。

　　“告诉他你的子卡在永生项目组手中。虽然他未必会参与这个项目，但是你俩早晚要结婚的，部分不重要的外围信息告诉他也没什么打紧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让你父亲去请示一下项目组，看看能否告知赵鹏程这件事。”小夕放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的子卡在永生项目组？！”林夕蝶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如果她把子卡给赵鹏程可能会将自己是个赝品这一情况外泄，却不知小夕说的她“情况特殊”是指她的子卡在永生项目组那儿。

　　“那我占据了夕夕身体的情况永生项目组知道了？”林夕蝶越想越害怕。

　　“没文化，真可怕。”小夕啧啧地感叹道：“母卡记录的主要是身体信息和通讯社交信息，嗯，其实现在测量和记录脑波信息的便携设备也在研发中，不过技术还没成熟，等将来手环或新一代贴身电子保姆问世说不定能够随时随地测量魂商了。然而能探测自然人所思所想的随身设备短期内是不可能出现的，一来技术上太多难题要解决，二来你觉得人们会愿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公之于众吗？如果将来真有这种设备问世了，那思维防火墙、屏蔽器之类的产品也是贴身电子保姆必备的功能了。看来你的基础学科补课要加快进度了，不然在外人面前闹这种笑话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永生项目组其实不能探测出我不是夕夕，哪怕他们有我的子卡？”林夕蝶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那他们为什么要留着我的子卡？为了了解我的身体状况和社交状况？这好像道理上说不通啊！”

　　“据我所知，当时林家重返项目组核心，是因为夕夕的天赋。”小夕道：“这为林家带来了很多好处，然而，彼时夕夕还太小，且魂商值还在不断增长，并不能为项目组带来实际的进展。为表达将来送夕夕进项目的决心，当时的林家族长也就是你爷爷做出了这个决定，把子卡交给了项目组。嗯，相当于是给个人质吧。”

　　“看来夕夕爷爷对于奇货可居这个历史故事的了解非常深刻。”了解到自己的身份并不会因此而暴露，林夕蝶轻松许多。

　　“姜总是老的辣。”小夕赞赏地点评。

　　打定主意，林夕蝶便去找林爸爸商量这件事。果然，这子母芯片的事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常识，她刚一提起，林爸爸便表示他已经跟赵鹏程谈过这件事了，让她不用担心，赵鹏程已经表达了他的理解和接受。白纠结一回，林夕蝶略感郁闷，早早回自己房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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