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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
闵茹见他模样,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倾身去探他的脉息,他反过来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我真的没事--那些日本人可能还会来,你身上没有枪,先离开这里,我随后就来。”
“那怎么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眉头紧锁,“霆琛,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替你诊脉?”
“你快走!”
他低喝一声,用力将她往旁边推去,却因为这一下耗尽了力气,一下子匍匐在地,脸色变得惨白。
“霆琛!”
她惊呼一声,挪过去扶住他,他身体颤抖不已,牙齿不自禁地上下打颤,面颊一片冰冷潮湿,不知何时被细密的汗水浸透。
“你--你烟瘾发作了--”
她有些惶急,此刻身边没有药物,她不知道他会严重到什么程度,抱着他的身体不知所措。
“你快走,我很快就没事的--”
他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颤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领,摸索着取出一个褐色的小瓶,想要打开,手指却已经不听使唤。
“霆琛,不要--求你了,不要--”
她紧紧握住他手里的瓶子,“如果你这样做,以后就再也戒不了了--有我在这里陪你,你会熬过去的--别打开它好不好--”
她眼里满是痛心和恳求之色,恨不能以身代受。她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可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别的选择--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手里并没有什么力气和她去争夺,挣扎了片刻终于松开了手指,颓然倒在她的膝上,“好--我听你的--麻烦你--把我绑起来--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要--那样会伤害到你自己的--我会陪着你--有什么痛我们一起承受--”
她俯身紧紧抱住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他有些绝望地扭动却只是徒劳,她故意把自己的肩膀暴露在他的唇边,他几乎有些恼怒的怨愤和焦急,想要转过头去,毒瘾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地发作--
“呃--”
他咬紧了牙关,痛楚的呻吟仍是溢出喉间,左手不禁狠狠地掐下,她只觉自己的脊椎几乎要被捏碎,却忍住了一声不吭,丝毫没有放松抱着他的姿势。
那些日子他一个人戒毒的时候该有多痛苦--没有人陪在他身边,没有人知道他的付出--为什么他们要对他这么残忍,这么残忍--
“求你--快走--”
他在痛苦的间隙中喘息着吐出几个字,他分明感到了自己按压她的时候她剧烈的一激,虽然她的呻吟淹没在他的低吼里,他也依然清晰得感受到--
他的心很痛,这个傻女人,傻女人--
“我不会走--霆琛,如果你疼,就咬我--用力咬我--”
他的神经绷紧在崩溃的边缘,眼前是她近在咫尺的肩膀,勒令般的话语仿佛致命的蛊惑,终于再承受不住欲望的烧灼,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紧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那声嘶叫,锐利的牙齿撕裂脆弱的皮肤,一直疼到了骨髓,她眼里沁出泪水滴落到嘴角,嘴角却微微扬起,形成一种凄厉的美--
霆琛,我终于能为你分担一些--
唇舌间传来铁锈般血腥的味道,像蜿蜒的蛇顺着咽喉爬到了心脏,是闵茹的血--有一丝微微的甜意,可是锐利地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猛然松开齿关,剧烈地喘息着,唇边的肩膀上囚衣沾染斑斑血迹,破碎的裂口露出象牙色的肌肤,深深的齿痕犹如篆刻--
他只觉胸腔中被抽干了热气,身体的疼痛似乎麻痹,她秀逸的脖颈无力地倚着他的肩膀,脖颈上大颗的汗珠顺着皮肤的褶皱滚落下来,湿透了垂落在双肩的鬓发。
”霆琛,你有没有好一点--“
怀里的人轻声絮语,仿佛也在刚才的浩劫中虚脱了身体,”你刚才--像个女人一样--咬我--咬得好疼--“
她软语呢喃,唇瓣温柔摩挲着他的耳垂,好像在说世上最暧昧的情话,他却觉得心口被很薄很薄的刀片寸寸凌割,明明那么痛苦,却说着那样的玩笑--
”傻瓜,你这个傻瓜--“
他闭上眼睛,嘴唇却不禁轻吮她的额角,她的汗水和泪水交融在一起,很咸很咸,她却笑了,笑得很甜很甜--
那样笑着不知疼痛的闵茹,最是令他心疼。
似娇嗔一般轻轻地嘲讽,他却知道,她是为了让他不要自责愧疚,她想安慰他,告诉他她没事--
为何她总是这般--
唇瓣忍不住轻吮她的额角、眉眼,她咸咸的汗水和泪水渗入他齿缝间,舌尖微微的苦涩,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此刻失态地有些激烈的动作,他只知道自己很心疼,很心疼,却又在酸涩之中隐隐尝到了一丝甘凉--
大概,被这样的女人爱上,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幸运之事吧--
她嘴角的笑弧渐渐扩大,身体的疼痛仿佛浑然不觉,她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敏感地觉着他的动作,生平第一次他如此主动,虽然那不算做真正意义上的吻,可是她触摸到了他的感情--
霆琛,我没有白白地爱你一场--你值得。
“在我衣服的口袋里--有手帕--”
他低低地道,唇色因体力的透支而惨白干裂,发尖犹滴着晶莹汗珠,面颊像刚从水底捞起一般浸透了冷汗,唯有那双黑眸并无一丝颓败之色,漆亮的瞳孔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犹如古潭遗落了月色。
“把你的伤口--包起来--小心发炎--”
他的四指温柔地搂着她的脖颈,拇指徘徊在她伤处的边缘,最终不敢触碰,眼底微微的凄恻。她本不该,本不该承受这些--
闵茹眼中悄然亮起好像熹微的晨光,他的帕子素来贴身而藏,不曾给过任何人--
轻轻抽出雪白的丝巾,薄软若无,却仿佛犹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和味道。她微微解开衣领的一角露出肩膀,他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目光,仍是徐徐替她细致地绑好。
“霆琛--”
她像最绝色的艳后依偎着宠爱她的君王,轻轻地伏在他胸前,幽幽的语声像柔波里的水草,“你可知道旧帕的意思?”
他如水的目光微微凝住,嘴角轻颤,却没有说出话来。尺幅鲛绡劳慰赠,彩线难收面上珠。宝黛定情之物,唯念旧人,至死方休,他岂能不知。只是此时此刻,负情太深,他无以为报,只能以此剖表寸心,虽未必有那般炽热情思,但忠贞之意固与君同--
闵茹,你--能明白我的吧--
她眼里漾曳着浅浅的水光如林间朝露,想说什么也觉失词,他的情真意切都写在眸中,她怎能不明白。虽然每一步的接近走得那么艰难,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理想的那一步,但是此时此刻,唯觉自己幸福得不能再幸福--
闭上眼睛,他的面颊近在咫尺,香风暧昧地拂过,迟疑了一下终是掠过最想触碰的嘴唇,深深吻在他脸庞。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花蕊惊扰了蝴蝶的触角。
这一次,没有拒绝,只是静静闭上眼睛,默默环抱。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些?”
她静静地偎着他,沉默了许久轻声道。
“我好了很多,以后--”
他微微凝眉,注视她的目光深沉,“以后,不许再这么做。”
“我--”
她杏眸中浮现几缕无辜,刚想辩解什么,他淡淡地打断,“扶我一下,我们去树丛里面,这里太危险。”
不知什么时候,他恢复了那种不容置喙的霸道,却无端让她心中升起几分喜悦。他对她不再这么客气,他已经把她当作了亲近之人,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对他的好。
甜意融融地报以一笑,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用肩膀支着他的手臂缓缓地走进茂密的树林。草丛萋萋有半人高,掩映间完全看不出人迹走动,她将他就近安顿下来。
“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宜走动--先在这里小憩片刻,我会帮你放风。”
她扶着他慢慢躺下,将皮衣盖紧在他身上。见他额头冷汗未干,又伸手用袖子轻轻擦拭他的面颊。
他淡淡一笑,犹如湖水微澜,风静温恬,“谢谢你,你自己要小心。”
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她栖守一旁,素白指尖轻柔拂过他的脸,略略打理他微微凌乱的头发,他不再有任何的闪躲,只是安详而眠,沉静怡然,对她,那般信任温和。
她缓缓俯下身,双手拢住膝盖,细细端详他的睡颜。褪去一切冷峻,冷酷,甚至是冷血,刀削斧凿般的侧颜竟透出一股纯净的温柔,好像阔别故乡的游子回到当初的柳下抱颈而眠,丢开奔波羁旅的疲惫惆怅,又像回到慈母怀抱的稚子孩童,信赖,依恋,而满足。
望着他蝶翼般轻柔覆盖的眼睫,近在咫尺如同诱惑,她很想轻轻地亲他一下,却又怕惊扰了他难得的安梦。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她愿意永远守候在他身边,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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