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东流

　　晨露微凉，方钰打草间走过脚踝处袭过一阵冰凉。今日一早得知长兴侯烧得严重，她顾不得其他一睁眼就过去了。

　　寝室门外快速走过几人，手上端着盛水的脸盆，毛巾湿答答的半挂在盆沿，方钰走过去脚下亦是湿答答的几摊水。她径自走进，一股奇香飘渺，闻后镇定心神。赵承欢手捻银针为床上之人施针通脉，长兴侯眼睫微颤，眉宇紧皱似是不好。

　　方钰随手按住一路过婢女的胳膊，问：“他什么时候烧起的。”

　　“半夜。”

　　“一直烧到现在？”

　　“这……好像是吧……”

　　方钰放开她，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一盏茶后，赵承欢收针。

　　“他烧得很厉害吗。”方钰问。

　　“袭击他的人把剑气留在了他的身体里，加上他发烧。”

　　赵承双插嘴道：“需要喝什么药吗，我去煨。”

　　“药不管用，得把剑气逼出来。”

　　方钰道：“我来吧。”

　　赵承欢道：“再等等。”

　　方钰不听他言坐到床边，撩起了袖子道：“你要相信我。”说罢，她出手如电，几秒间点了他身上十多个穴位。在他上身抬起后，方钰运气，双掌轻轻拍在了他的后背。

　　三个周期后她收掌。

　　“你再把脉试试。”她话说得很轻。

　　下床时，赵承欢前去扶她，她双手冰凉，凉得就像冬风。

　　赵承欢再次把脉，这次脉象稳定了下来。他写了张药方，命人去药铺抓药。床畔有赵承双照顾，他自是放心。

　　方钰脸色不太好，赵承欢随她出了寝室，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远处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走来，他在他们面前站定，拱手道：“丞相。”

　　“嗯，”赵承欢有点累的闷声应道，“怎么样了。”

　　男子微抬眼皮，张张嘴，难以启齿道：“王将军卫将军知道了，林将军……闭门谢客，长兴侯的事我没法传达，”他头更低了些，“请丞相责罚。”

　　赵承欢揉揉眉心。林将军德高望重，若不是他闭门谢客他还真想不出是他做的。他性子暴躁，人很简单。想到他那张满是络腮胡的严肃脸，赵承欢眉间那根筋就跳得急切，他低声道：“你又没做错。”

　　“需要属下再去一次吗。”

　　“再去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别去了。”赵承欢道。

　　男子再抬眼看他，抿嘴说了声“是”。

　　“你先回去吧。”

　　“是。”

　　一直在旁听的方钰开口道：“你让他干嘛？”

　　“试探试探，”赵承欢解释道，“看到底是谁做的。”

　　风吹起方钰的秀发，发梢差点滑过赵承欢的眼。他眨了眨，忽地疲惫。

　　“怎么了？”方钰歪着头问，“一直，盯着我看。”

　　“有点累了。”赵承欢往自己寝室的方向走去。

　　方钰跟上道：“你一夜没睡？”

　　“差不多吧，”他反过来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方钰看看别处，“猜的。”

　　“那猜得可真准。”

　　方钰不露痕迹的笑了下，“还回去睡吗。”

　　“不了。待会早朝，我洗洗就走。”赵承欢做着扩胸运动舒展身体。

　　方钰笑道：“我来帮你好了。”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

　　赵承欢愣了愣，不明白道：“帮我什么？”

　　“帮你洗洗啊。”

　　“啊”的音调上扬，颇有邀请的意味在里头。

　　赵承欢有点慌。

　　他说：“方钰。”

　　“嗯？”

　　“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方钰答：“没有。”如是的干脆利落。

　　她说没有赵承欢也不好再问。可是洗澡诶，洗澡！这个忙要怎么帮！

　　回到寝室，小厮来报，说是水蓄好了。

　　赵承欢飞快的看一眼方钰，方钰笑脸盈盈，看得他瘆得慌。点了点头道：“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厮眼含疑惑，“不需要我……”说到这里他注意到了方钰，顿时恍然大悟，心头迷雾散去，心道是清心寡欲的少爷少奶奶终于开了窍，笑说：“我就先走了，少爷有事再唤我。”

　　他今天走得像是脚底抹了油，赵承欢似是看见听见他对外传播时的兴奋模样。

　　他轻咳一声道：“那……”

　　“我来帮你宽衣。”方钰道，上前就动了手。

　　赵承欢不禁道：“你这么主动，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他有感而发。

　　方钰羞红了脸颊，手一松道：“那你自己来。”说完她真就站在那里不动，黑眸眨啊眨的盯着他看。

　　“……”

　　这还不如让她直接动手呢！

　　“那，我脱了……”赵承欢这话怎么说怎么变扭。

　　“嗯，你脱。”她眼睛动动，不见移开。

　　“……你还转过去吧，”他好笑道，“我不习惯这样。”

　　方钰道：“那我去隔壁等你。”

　　隔壁是他们沐浴的地方。

　　方钰出了寝室，赵承欢越想越不对劲。

　　他脱下外衣，只剩里衬，披了件睡袍，出门左转转进隔壁。

　　隔壁点好了香，袅袅轻烟升起，是他喜欢的清雅味道。待他全身潜进浴盆，正在调整姿势，右肩上乍的一凉，激起他全身寒毛竖起。

　　回头，方钰已抓了条毛巾入水，袖子高高叠起，白嫩嫩的手臂在水中晃荡着柔软如水草般的毛巾，如新藕长在清清的湖中，看得人赏心悦目。

　　“你转过去，我带你擦背。”

　　她的容颜在缭绕的水汽中若隐若现，胜似谪仙。

　　她动作轻柔，缓慢，每擦一下赵承欢的心就被牵动一下。

　　半晌，她轻飘飘道：“我一直在想……”

　　赵承欢等她的下文。

　　“那天我喝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

　　赵承欢忍笑，声音颤抖不失正经。他吸一口凉气，思考道：“嗯……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话？”方钰心“砰砰”直跳。那天的事情在枫儿添油加醋的叙述中变得非常的，神秘。言语间的遮遮掩掩，不得不让她浮想联翩。

　　他仰头，“你很想知道啊。”

　　方钰讷讷的等待着答案，“想。”

　　“那你过来点。”

　　方钰俯下身去。

　　“再过来点。”

　　她俯得更低，胸口的流苏即将触及水面。

　　赵承欢是热的。

　　越是靠近就越能感觉到那种热，自他身上散发，混合着木香和浴水中的药香朝她扑鼻而去，她微微有些眩晕，视线顺着他发梢的水滴滑过他饱满光润的额头，落过如画的眉眼，抚过英挺的鼻梁到达单薄樱色的唇瓣，后不断延伸，延伸……最终，在他下巴尖处停顿，重归水里。

　　方钰眼睛眯起，像极了猫儿。

　　他俩在雾一样的水汽里对视，对视，再对视……

　　哗——

　　方钰一个重心不稳，赵承欢的周身水花四溅。

　　浴盆里，又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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