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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往日情
这一日独孤信接崔夫人进长安城,府内各个夫人都同来迎接,独孤伽罗早早地就侯在大门口翘首盼望,直到见闻她家马车“哒哒”而来,独孤伽罗忙让高颎放爆竹,自己喜着迎上前去。
马车到了大门口,独孤信便先下了车,接着一个年约三十多岁,面庞清雅素净的妇人也在独孤信的搀扶下下车。
“阿母!”独孤伽罗见到自己的阿母,一头扑进她的怀中。
崔夫人搂着独孤伽罗,又望了望大门边放着的花啊,草的,笑道:“这些定是你弄的。”
“阿母喜欢这些,女儿当然要为阿母准备了。”独孤伽罗笑眯眯道,心情很好。
“我家宝贝女儿对阿母有心了。”崔夫人笑道。
一旁的独孤信本是觉得门口摆得乱七八糟,爆竹声也很嘈杂,可见崔夫人高兴,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道:“快些进去吧。”几人便同跟着进屋。
“最近家里可还好?”独孤信坐定后,问高颎。
高颎望了望独孤伽罗,然后老实道:“我们府里并无大事,只是郎君走后大姑爷那边出了点事。”
“清仪那里怎么了?”静坐一旁崔夫人忙问,独孤清仪毕竟在她身边待过几年,总是有母女情分在的。
高颎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得由独孤伽罗事实以告……
“杨家愿意帮忙,也不枉我当年对他另眼相待了。”独孤信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叹了口气道。
“那杨坚是个冷面热心之人,我本以为他不愿帮我的,不想他不但爽快的帮了我忙,还让我以后有事尽管可以去找他。”独孤伽罗道,提起杨坚,她心存感恩,因为杨坚这次真的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看来那个杨坚确实不错。”独孤信望了望女儿,意味深长的轻喃了句。
独孤伽罗并不理会阿耶对杨坚的赞赏,只是道:“阿耶阿母周车劳顿,要不先去休息休息。”
不待独孤信回应,崔夫人便对独孤信道:“我很不放心清仪,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她。”
独孤信也很担心如今朝庭的情势,不由同意道:“也好,我们先去清仪那看看。”
*
柱国将军府近日真不太平,宇文毓被天王召回朝庭后本以为相安无事了,却不想昨夜接到诏书,要调往歧州为官,歧州偏远不说,夏旱冬涝,实难以治,很明显宇文毓是遭到贬谪了。
独孤清仪愁着眉为宇文毓收拾,夫妻二人正是惜别之时,突然门外侍从来报,独孤郎君过来了,正侯在厅内。
他夫妻二人本以为独孤信还没回来,加之事情发生太急,所以这次并未再通知大司马府,不想独孤信却不请自来,夫妇二人忙起身迎了过去。
“阿母,你也过来了!”独孤清仪惊见崔夫人,不由上前行礼问道。
“你们阿耶接我来长安城同住,我便过来了。”崔夫人道。
“女儿不知阿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不孝。”独孤清仪躬身作礼。
崔夫人忙扶起独孤清仪,心疼地望着她道:“清仪你最近受苦了,阿母只恨自己没有多陪陪你渡过难关。”
独孤清仪也觉委屈,用帕子抺了抺眼角泛起的泪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独孤信沉声问宇文毓。
宇文毓低着头道:“宇文护此次直下诏书,将小婿贬到歧州为官,”接着又抬眼道:“不仅我,朝中还有多名大臣都无故降了官级。”
“你不是已经闲赋在家了吗?怎么又会遭到贬谪?”独孤信瞪眼望着他问。
宇文毓不敢直视独孤信,只是讪讪道:“天王擅自恢复了小婿的官职,没有同宇文护商议。”
“宇文护心胸狭窄,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我多次劝你不要与他为敌,你为何都听不进去!”独孤信面色阴沉,拍了拍桌子问宇文毓。
宇文毓垂首道:“经过诬陷入狱一事后,小婿确实不想与他再有矛盾,凡事也都尽量不与其争辩,不想他还是对天王直接诏我入朝一事耿耿于怀。”
宇文毓也实是郁闷,经过上次商议之后,他本是想着不再与宇文护有任何冲突,所以上朝时都尽量避开他,也从不与他多作言语,只是不想光这样做还是没有用,他还是被宇文护直接贬谪了。
“要不阿耶你去帮我们问问普六茹家,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法子……”独孤清仪在这个时候还期望着杨家能帮他们。
“你想都不要再想!”独孤信打断她,“宇文护要对付的全是与他不睦的大臣,那杨忠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他收回诏书!”
独孤清仪被父亲说得无地自容。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独孤伽罗见大姊与大姊夫两人一副恹恹的样子,不由问独孤信。
“现下已无他法。”独孤信灰浊的眸中含着数不尽的沧桑。
“轰隆!”春日里竟响起了一声闷雷。
独孤信望着屋外变化莫测的风云,喃喃道:“怕是又要变天了!”
*
独孤信送走宇文毓便也回去了,崔夫人与独孤伽罗因放心不下独孤清仪,便留下来陪她,有她母女二人作陪,独孤清仪阴郁的心情倒是开朗了不少。
晚上她们母女三人同挤在一张床上,独孤伽罗睡在中间,她一手搂着崔夫人,一手搂着独孤清仪道:“记得小时候我就一直睡中间,冬天的时候还好,夏天的时候真是热死人了。”
独孤清仪想起了她俩小时候的场景,也不由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睡边上会掉下去,靠墙睡贴着墙又冷,我与阿母都是心疼你呢。”
“七娘虽然以前老爱和你们顶嘴,但心里面一直就知道阿母和大姊最心疼七娘,所以小时候就一直想着也能对阿母和大姊好。”独孤伽罗收了收手,将她们紧紧搂住。
崔夫人笑道:“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便放心了,哪还敢奢求你来照顾我。”
独孤清仪打趣道:“阿母不可这么说,七娘现今可不是小女孩了,是个有主意的大姑娘了呢。”
“怎么说?”崔夫人问。
“因为我们七娘啊,”独孤清仪笑了笑,“她有喜欢的人啦!哎哟,你掐我干嘛?”独孤清仪很夸张地叫喊。
独孤伽罗娇嗔道:“大姊你就爱取笑七娘。”
反是崔夫人转眼望着独孤伽罗,很认真的问:“七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独孤伽罗望了望母亲,“嗯。”然后点头承认。
“是哪家公子?”
“是……”独孤清仪刚要回答,独孤伽罗忙堵住她的嘴道:“先不要说。”
独孤清仪拉开她的手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还怕阿耶不会为你做主吗?”
“不是,”独孤伽罗面露忧伤道:“是我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从大姊处回家这大半个月,自己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有多喜欢他?”崔夫人问。
“我不知道,但会看见他就很开心,见不到他便会心烦,”独孤伽罗在母亲和大姊面前坦露自己的心思,然后羞涩道:“其实每次到大姊这我都期望着再见到他。”
“可惜他已经搬回自己的府邸了,”独孤清仪接着又缓缓道:“他这次也遭了贬谪,还被罚去了修河道。”
独孤伽罗垂下眼,她早就料到宇文邕也会遭到牵连。
“他最近在西坊那边,你要想见他可以去那边。”独孤清仪告诉小妹,但顿了下又道:“只是现今我又不想让你同他一起。”
“为什么?”独孤伽罗问,因为大姊之前是最支持自己和宇文邕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意于你。”独孤清仪皱眉叹了口气,接着道:“另外嫁给宇文家的男人实在是太苦了。”
独孤伽罗并不十分在意大姊的话,以前她或许会犹豫不决,可现在,她心中也坚信着宇文邕,是再也不会动摇了。
而崔夫人在一旁听着,也大概猜到了独孤伽罗所喜爱之人身份,她这一生对感情最是任由内心,即便受到很多委屈,可也不曾后悔过,可自己的独女,却不想她如同自己一般在感情里辛苦。不由对她二人道:“我同你们说说我和你们阿耶的故事吧。”
独孤伽罗抬眼笑道:“好啊!”
接着崔夫人双眼柔情地回忆道:“你们阿耶年轻时意气奋发,潇洒不羁,又非常俊美,人称‘独孤郎’,有日我同你们外公一同站在城楼上看日落,楼门正要关起来,便远远地看见你们阿耶骑着骏马,头戴斜帽的从日落的余晖中策马而来,像是一幅似的,当时城墙上的人无一不被你们阿耶风采所钦佩,因你们阿耶当时帽子歪带,大家都学着他,将帽子歪带,以致后来居然甚为流传歪带帽子的风气,而我也是因为那么一瞥,便托付了自己的终生。”
“独孤郎斜帽策马,那种画面想想都很美。”独孤清仪叹道。
独孤伽罗沉浸在初次见宇文邕的回忆中,也跟着悠悠道:“我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种景象,真是不可以用言语来表达。”
崔夫人莞尔一笑,接着又道:“后来我发现他与你们外公居然来往甚密,时常来我家,我非常高兴,便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前厅路过,希望他能注意到我,只是他居然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
“阿耶难道不喜欢阿母吗?”独孤清仪悠悠地问。
崔夫人苦笑了声,接着道:“直到有一天你们外公突然说独孤郎想娶我回去做妾,我们崔氏也是名门望族,你外公自然不同意,说要娶我也得为正妻,做妾那是想都别想,可我心里是向着你们阿耶的,不要说做妾室,哪怕是无名无分的跟着他都愿意,所以我执意要嫁与你们阿耶,还以死相胁,你们外公没办法,只有同意了。”
“阿耶为什么会突然娶你?”独孤伽罗问。
崔夫人眼眸中有丝痛苦的神色,她顿了片刻后才道:“他心里只有他的妻子,娶我只是因为想与我父亲联盟对抗别的军部。没嫁时只能远远看着他,只知爱慕之苦,嫁后日日看他与他的妻子夫妻恩爱,对我却仅以礼相待,不曾有情,这才知道这种可望却不可及的感情才是最伤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一个人住在江陵,也不愿与他们同住一起。”
独孤伽罗心疼地望着母亲,她知道阿耶虽然有很多夫人,最爱的却只有嫡夫人,年幼时不懂父母之间的这种感情,如今听过了才复想起这么些年来阿母的悲伤与无奈。
崔夫人凝视独孤伽罗,然后郑重地对她道:“七娘,你听阿母的话,千万不要去爱一个心里没有你,还装着别的女子的男人,那你一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永远不会真正的快乐。”
“可阿邕心里不会有别人,而且对七娘应是有所不同的。”独孤清仪想了想道。
“阿邕?”崔夫人问。
独孤清仪想到自己透露了宇文邕,不由停了下来,倒是独孤伽罗开了口道:“他叫宇文邕,是大姊夫的四弟。”
“倘若他也是喜欢你的,那阿母之前的话全都收回,而且阿母还会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崔夫突然道。
独孤伽罗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崔夫人接着悠悠道:“两情相悦又能长厢斯守是天下第一大幸事,况当今这个乱世,嫁与谁能保一世平安?只要他心里有你,你心中有他,便不要计较权势、地位之分,努力相守在一起。”
母亲的开明与支持让独孤伽罗心中一暖,她靠着崔夫人,紧紧地抱着她,“阿母你真好!”她喃语。
崔夫人微笑,轻轻给她拍背,母亲温暖舒适的怀抱让她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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