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

　　［十五］

　　一张模糊不清的动图，和四张高清图片。
　　动图里苍从和季半安面对面站着，季半安抬头对他说了句什么之后推开他。苍从上前，却被危厉言拦住。
　　四张高清图片，其中两张里苍从试图去抓季半安的手。后两张是危厉言挡在季半安面前，甩开苍从的手。这两张照片把苍从冰冷的表情，危厉言戒备的眼神拍得清清楚楚，两人的动作称不上是剧烈打斗，但仍看得出是起了争执。
　　季半安的视线落在两人身后的自己上面。
　　照片里的她在灯红酒绿朦胧暧昧的光线中站着，舞池中央一束蓝色灯光从她右边照过来，自她身前横穿而过。和或舞动或大笑的其他人相比，她整个人仿佛静止般安静。
　　只是她看着苍从的眼神，执拗又失望。

　　季半安扶额，这可真是个看一眼就能脑补出一整部长篇小说的眼神啊。
　　广嫣然还在等她的解释。

　　“他们没打架。”季半安开口：“就是推了一把。”
　　“所以呢？”
　　季半安无话可说，笔者捕风捉影故意歪曲事实，已经把它说成是大打出手。就算她和危厉言再怎么去解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人们总是选择他们想相信的去相信。
　　广嫣然叹口气：“你跟危厉言的事，我先不计较了。你们俩爱怎么玩怎么玩，男未婚女未嫁，就当作是炒热度。但你怎么还跟前任牵扯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司雪金主！”广嫣然的嗓门不可抑制地变大：“你懂这什么意思吗？”
　　季半安咬住下唇。
　　“意思就是明天可能就会有报道说你季半安跟人金主有染，意图明显！”

　　＊＊＊

　　广嫣然做了二十几年的经纪人，对于娱乐圈这个方向的明锐度超过常人，这次的预感仍旧没有出错。
　　不出一个小时就有一篇新的长微博被顶上来，标题：
　　季半安眼红司雪背景，欲傍金主却被拒绝，大闹酒吧（组图）

　　整个微博将季半安怎么借机靠近苍从，勾引失败，又如何大闹酒吧的过程描写得声情并茂，仿佛是亲眼所见。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报道真实性，多数网民觉得季半安没必要这么做。同时，季半安的粉丝也活跃在前线，替她辩解替她澄清。
　　但很快又有人爆料新电影从换女主到双女主的事，同时配图季半安和苍从在片场外面对面站着，还有她打包离开酒店，又重新回来的照片。
　　有时候话说得太明白没人相信，反而这样半真半假的报道，更让人浮想联翩。加上各种小号黑号的煽动，很快把季半安放在了一个绝对不利的位置。她的粉丝们更是被打压得抬不起头。

　　季半安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而昨晚的事给她的对头提供了完美的导火索。
　　焦头烂额的广嫣然大清早就出去想办法公关了，临走前让季半安暂时留在酒店等她消息。
　　她拉开厚重的窗帘往楼下看了眼，楼下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密密麻麻的记者。
　　她叹气，拿起手机继续给苍从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她不奢求苍从能替她说句话，她只希望他什么都不要做。至少在她的公关出来之前，什么都不要做。因为她知道司雪绝对会借这次事件炒个热度，关键在于苍从会不会站到媒体面前。

　　广嫣然很快打电话来，语气里带着犹豫：“公关文马上就出来，只不过安安，你能不能联系到苍从？”
　　季半安语气低落：“联系不上。”
　　“那就听天由命吧。”广嫣然长叹一口气：“只希望你那个渣男前任不要渣到出路都不给。”

　　出道这么多年，关于季半安的是非报道层出不穷，她从最开始的惴惴不安点开，到逐渐适应再到置若罔闻，早已习惯将这些绯闻八卦置之度外。
　　但这次她却反复刷新着关于自己的消息。

　　广嫣然先用她的公众号发了推送，简单解释季半安和苍从是普通朋友，在酒吧不过是偶遇。
　　危厉言的微博也跟着发了状态，半真半假地怒斥记者污蔑，同时也提到了他和季半安在酒吧偶遇苍从。

　　然而下一步的公关还没出来，网上就开始疯传一个视频。
　　视频里苍从陪着司雪正接受一个娱乐节目的幕后采访，有记者大胆将话筒放到苍从面前提问：“请问网络上关于苍先生和季半安的报道是怎么回事？”
　　苍从本来表情漠然地垂着眼，闻言缓缓抬起眼眸，反问：“什么？”
　　记者：“昨晚您和危厉言为了季半安在酒吧大打出手的事。”
　　苍从没有说话，凌厉的目光直直看着提问的记者。
　　记者被这压迫性极强的眼神看得发怵，伸出去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往回收。
　　“苍先生没必要和危厉言起争执。”司雪开口接过话题，记者们立刻把话筒放到她面前。
　　司雪回头甜甜地冲苍从笑了笑，又对记者们说：“苍先生和厉言只在片场见过几次，不存在什么过节。而厉言的个人魅力大家都是知道的，没有人不喜欢他。”
　　记者：“司雪的意思是，昨晚苍先生的确就是和季半安在酒吧偶遇而已？”
　　司雪歪头做了个可爱的表情：“苍先生和季半安不熟啊！”
　　记者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可季半安刚刚在微博说，她和苍先生是朋友关系。”
　　司雪惊讶地回头去看苍从。

　　司雪的微表情细致又明显，在视频中清晰可见，眼里的茫然和受伤不加掩饰。
　　苍从不露声色看了眼司雪，淡淡回答记者：“我和她不熟。”
　　记者追问：“那么您能解释一下您和季半安被拍到的合照吗？”
　　苍从的眼神比刚才更冷，连声音都冷下来：“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记者一顿。
　　司雪努力维持着笑容，阻止记者继续提问：“麻烦你们别问了，谢谢。苍先生做为局外人，我不希望因为别人的事而让他感到困扰。事情因谁而已，就该由谁来结束。”

　　视频结束在这里。
　　司雪的意思非常明显，一切都是她季半安自导自演，或者说一直是她一厢情愿。
　　而苍从的站队也那么明显。
　　他从来没有站在她这边。

　　广嫣然的电话很快再次打来，劈头盖脸质问：“季半安你到底认识了个什么人？他在这个时候配合司雪跟你撇清关系，不是打你脸吗？”
　　季半安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嗯。”
　　广嫣然想起刚才符可吞吞吐吐告诉她关于季半安对苍从动真格这事，无奈：“算了，你别管了，这次事件我们会将负面影响降到最小，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人们就忘了。”
　　“嗯。”
　　“你休息一下吧，别看手机了。”
　　“嗯。”
　　“安安。”广嫣然不放心地叫她。
　　季半安此刻站在窗边，迎着夏日的微风远眺，漫不经心地回应：“嗯？”
　　“你没事吧？”
　　“没事。”她低头笑了笑：“又要辛苦你了。”

　　＊＊＊

　　楼里楼外都是记者，戏肯定暂时拍不了了。
　　季半安放下手机没多久，门铃响了。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看到神采奕奕站在门外的司雪。
　　季半安不屑地笑了下，打开门。
　　司雪在看到她的瞬间，立刻夸张地摆出一副同情的脸：“脸色不好啊。”
　　“是啊。”季半安不否认：“不怕告诉你，我脾气也不好。”
　　“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了。”季半安毫不犹豫拒绝，她开门不过是不想让司雪以为她避着她，冷淡：“说完你要说的就滚吧。”
　　司雪做了个伤心的表情：“我就是来慰问慰问你。”
　　“说完了？”
　　司雪闷声笑：“没。最重要的那句话，我还没说呢！”
　　季半安抱臂。
　　“当初我和厉言的事，你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啊。”她眼神冷下来：“怎么样？一报还一报，现在也轮到你了。”
　　季半安侧眼看她：“你以为这就是终点了？”
　　“难道不是？”
　　季半安默然不语，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一只可笑的猴子。
　　司雪不由自主地移开和她对视的视线，又恼羞成怒地瞪回来：“那我们继续玩下去！”
　　“司雪。”季半安问她：“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在司雪回答之前，她讥讽：“教科书般的恶毒女配。”
　　“你！”
　　“所以，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了？”
　　季半安说完，不等司雪的反应直接关上了门。

　　＊＊＊

　　阳台响起异常都动静时，季半安正带着耳机看电影，直到阳台门被打开，她才注意到来人。
　　苍从背光站在房间外，隔着玻璃门淡淡看着她。
　　季半安摘下耳机，朝他笑了笑。
　　下一秒苍从从阳台外直接到了她身边。
　　“什么事？”季半安稳稳地问。
　　苍从蹙了下眉，觉得季半安有哪里不太一样：“我刚刚才看到你给我打过电话。”
　　季半安歪着头，没有搭话。
　　“有什么事吗？”苍从问。
　　季半安低头琢磨了会儿，忽然说：“其实我有点理解你。”
　　苍从：“什么？”
　　“你说过人类花花肠子太多，我不该去责怪一条刚从海底到陆地上的龙。你不懂我们人类的情感和交际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苍从越听越迷糊。
　　“但是我觉得我到极限了。”
　　苍从皱眉：“你要说什么？”
　　季半安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帮司雪说话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过我？”
　　“你指下午的事？”
　　季半安点头。
　　“我……”
　　苍从准备解释，被季半安打断。
　　“不重要了。”她说：“我放弃了。”
　　“什么？”
　　“放弃喜欢你。”
　　苍从一顿。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苍从没有说话。
　　季半安笑，带了点洒脱也带了点难过：“那次喝醉酒之后在停车场，我不是表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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