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手卷

　　（九）
　　繁星般的花灯挂在单薄的绳子上，烟火在天边炸开，各色各样的人络绎不绝。这是晋国一年来重大的庙会。
　　“怎么样，戚小姐这场面可是你在闺阁中闻所未闻的吧。”
　　“嗯，若不是这民间风景秀丽，我又为何要出这戚府。”戚芸泠伸手拨开树枝，在盈盈红缎之间，系上写满字的绸缎。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堂堂戚府大小姐，受尽爹娘疼爱，却要费尽心思舍弃这一切，你不会真是为了一睹这民间风采吧？”
　　“对啊。”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戚芸泠细细擦着被树枝弄脏的手。“自古各路文人墨客，哪个不爱云游四海？”
　　“真是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思想，放着三妻四妾，琳琅庭院不要，偏偏要去什么荒野山岭。我还以为，你逃出戚府是因为看上了一男子，潇潇洒洒追随而去的呢。好歹也成就一段佳话啊。”
　　“你明明是最近话本子看多了。”
　　钱汐不满的朝她哼哼几声，拉着她往商贩方向跑去。
　　“这个如何？”手中拿着的面具不住更换样式，比量着戚芸泠的脸总觉得不是最合适。
　　忽传来打更人的锣声，来来往往的人群分散到路两边。戚芸泠的目光略有呆滞，钱汐顺着她的眼风望去，目光所及之时，连忙用面具遮住戚芸泠的脸。终究差了几秒，马车上的人正正坐，放下了帷幕。有烟火在头顶炸开，映亮了钱汐的脸颊，也惊醒了戚芸泠呆滞的心。
　　轩台高楼之上，一人负手而立，莫之川坐在梨花木椅上，微风通过衣袖吹进身子，若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手心已沾了不少汗水。
　　莫之川暗笑，钱汐觉得他与侯王有什么私情，其实不然，莫之川深知侯王一直对他存有戒心。温国公？那不过是一介虚衔，他这几年来只是每月拿着俸禄，何曾带过兵打过仗？原因不难猜到，莫之川是从百夫长升上来的，当年他参举因未贿赂考官而被除名，晋国侯王绝不是什么昏君，考官贿赂一事自是明知，只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莫之川一事轰动太大，侯王只得严厉惩办，牵连了不少大家，损害不近其数。防他也是知他有能力。如今邀他来看庙会便是要彻底革除他，一年之中最盛大？那也不过是平民的盛会，哪能吸引晋国侯王？
　　“此事，依温国公之意应如何查办？”
　　侯王抚着玉扳指，背对于他，眼睛望着台下络绎不绝的行人。两位艳装女子立在面具摊前，仿佛站了很久。“戚老爷方才应是看到了吧。”侯王转过身，笑着问他。
　　“嗯。”
　　“那可难办，温国公觉得戚老爷能否上报？”
　　“不知。”
　　“温国公真是无趣，不知平日与自家夫人也是如此？”没有回复的声音，侯王勾了勾嘴角，又问道，“温国公还未回答寡人的问题呢，这事该如何查办？”
　　是躲不过了，莫之川反而有些轻松，他这夫人啊自以为瞒过所有人可安心当成戚家小姐，却未曾思索戚家是晋国大家，戚芸泠又是一方水土之上人人皆知予以模仿的温润小姐，自然有人帮她描绘画像。她这性子又与戚芸泠不符，可谓是露了不少马脚。莫之川能查到的事，侯王也绝不会查得比他的少。脑海里回映起钱汐的音容笑貌，莫之川不自觉的笑弯了眉眼，随即跪在地上。
　　“侯王，臣愿革去官职，散尽家产，流放他乡。”
　　“好，那便依了温国公。”
　　台下再次传来打更人的敲打声，天色忽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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