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说话

　　“晚上好好休息，坐飞机会很累。”陆尽然送她到楼下，看着她开了小门，窈窕的身影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冉冉，我觉得……”丁柠趴在窗台，目送着他的车缓缓驶出小区，“他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
　　刚刚在天台，扑在她耳边凌乱的呼吸，他脸上隐忍的神情，那副样子，明明就是想亲她。
　　电话那边徐冉听说明天她要和他去秘鲁出差，激动地叫起来：“异国他乡，孤男寡女什么的，抓紧机会啊宝贝！”
　　丁柠心里甜蜜蜜的，挂了电话打算开始收拾行李，她妈的电话马上钻了进来。
　　“柠柠啊，今天的小伙子怎么样？你小姨说他对你很有好感，想周末再约，你看怎么样？”
　　丁柠一听这事就头疼，电话里三两句也讲不清楚，又急着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只说了自己下周要出差，周末可能会加班，及时按掉了她妈就要出口的一大串唠唠叨叨。
　　刚才她纠结了很久要不要问他能不能顺便玩两天，毕竟公然向老板在出差期间讨要假期有点玩大了……可是从中国去一趟秘鲁真心不容易啊！
　　犹豫再三，她还是不怕死地问了，还顺便耍了点心机卖了个萌？然后他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看来这招以后要多用……
　　丁柠三下五除二洗完澡，翻出来一个拉杆箱，扔进去几板白加黑、消炎药和藿香正气水防蚊虫剂之类的药品，还有去年冬天用剩下的暖宝宝，一小瓶防晒霜和洗护用品，塞了几件薄衣服、一件米色羽绒服和一条大的薄围巾。明天下午1点的飞机，他们在秘鲁停留的时间最多三天，她要抓紧时间赶快做个攻略。
　　将近十二点，她才得了空可以坐下玩会手机，想了想，给陆尽然发条信息提醒他要带的必需品，免得到时候各种不便。对方并没有回复，看样子已经睡了。
　　查资料写写画画地忙到凌晨两点多，窗户忽然噼啪作响，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拍在玻璃上，有越下越狠的趋势。丁柠赶紧跑到厨房关了半开着的窗户，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这么靠着窗台看雨下成瓢泼。
　　忽然想起来，上一次梦到他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下着雨呢。

　　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太晚的缘故，丁柠一上飞机就直打瞌睡。
　　“昨晚几点睡的？”陆尽然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她，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丁柠尴尬地咳嗽两声，喝了口水，不好意思看他，“两点多吧……”
　　两点五十五也算两点多吧？
　　“哦，所以你是打算二十多个小时，让我一个人无聊地醒着是不是？”
　　她才不管他死活呢，谁叫他不带上漂亮的秘书姐姐，这下无聊了吧，后悔了吧？
　　丁柠从背包里抽出护颈枕环在脖子上，装着几百年没睡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应付道：“困成狗了，你先自己玩会乖啊。”
　　真是欠扁……也很可爱怎么办？
　　陆尽然很自然地抬手要去摸摸她的头顶，想了想，最终还是落放在腿边。
　　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要很小心很小心，不能原地却步，也不能操之过急。他太害怕吓跑这个好不容易再次回到他身边的姑娘，绝对不能冲动，不能冒进。
　　她很快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窝投下阴影，嘴巴微微嘟着，憨憨的样子让他没由来地心里一动，抬手把她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亲了亲她的头发，拿来杂志翻起来。
　　这次一起跟着他们去的还有一个技术部的员工，正拿着两瓶水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逃都来不及，被老板一个眼神威慑住。
　　“刚才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也没看到！”
　　“嗯。”陆尽然点了点头，继续翻着杂志，不再管他。
　　丁柠这一睡就睡了五个多小时。身旁的气息令她十分安心，头好像一直靠着一个什么东西，睡着很舒适。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嘟囔着问几点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枕在脑袋下的居然是陆尽然的肩膀！
　　肾上腺素极速上飙，丁柠红着脸看机窗外。
　　身边的人边活动着肩膀边清醒地说：“七点多了，饿了没？”
　　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给她枕了这么久，早就麻了吧。
　　“太对不起了……”
　　她心怀愧疚地动手替他捏捏肩膀，没两下就被他拉下来，滑进他手心，“不碍事。”
　　擦着他手心的那一块皮肤有灼烧的烫人温度。可他的样子又太过自然，叫人看不出端倪。
　　丁柠脑袋疼得都要炸了，赶紧握着水瓶溜到卫生间里漱口。洗了把脸，好久才冷静下来。
　　刚才是……牵手了吧？
　　她把那只手贴着跳动的心脏，闭上眼睛，眼皮包裹住温热的泪。
　　多希望飞机下一秒就落地，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镇定地坐在他身旁，冷静地闻着他身上带着荷尔蒙的气息了。

　　途经阿姆斯特丹转机，到达秘鲁的时候，已是当地时间晚上十点。
　　马克斯派了人来接机，安排他们住进市区一家五星级酒店。
　　“晚上再不好好睡，就别想出去玩了。”睡觉前他发来这么一条信息，颇有威胁意味。
　　好害怕哦！
　　因为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丁柠只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城市夜景，乖乖地去睡了。
　　之前在飞机上睡得很足，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了，洗脸刷牙化妆磨蹭到七点，见陆尽然还没有要出来的样子，实在无聊到爆，忍不住跑到隔壁磨他。
　　铿铿铿！
　　“老板你起床没！”
　　陆尽然脑袋蒙在被子里，哭笑不得。这磨人的小妖精，晚上不睡早上不睡，大清早扰人清梦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这几天他确实察觉到两人关系的亲近，她终于不再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也会不顾身份地跟他开玩笑，对了，还卖的一手好萌。比起当年那句“别跟我说话”来，这都是好事。
　　他无奈地掀开被子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见她讪讪地放下敲门的手，一脸心虚。不再理她，自顾自地进了浴室刷牙洗脸。
　　丁柠大胆地在他房里走了两圈，发现到处都是男人的通病，袜子扔在床边，换下的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被子也没叠，乱糟糟的一团。
　　她转头，陆尽然正扣着衬衣纽扣从浴室走出来，也不介意私人空间被她一览无余，抬头看了她一眼，“会系领带吗？”
　　也不等她回答，就提起挂在椅背上的宝蓝色领带递给她，“麻烦你了。”
　　系领带什么的，真的好犯规啊……
　　丁柠故作镇静地咳了一下，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好，“弯腰。”
　　陆尽然一本正经照做。
　　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她全程都不敢看，屏住呼吸飞快地系完，最后才飞快地瞥了一眼，妈呀宝蓝色真的好衬气色！要流鼻血了……
　　她双手捂着鼻子率先跑了出去，“赶紧来吃早饭。”

　　吃过早饭，他们被接到合作公司。
　　马克斯见到丁柠和陆尽然很高兴，三人攀谈了一番又一同前往工厂。在那里，陆尽然见到了那批有问题的机器。技术部的小伙子上前检查了一番，除了一些操作性的错误之外，还发现了确实需要改进的地方。
　　陆尽然低声和小伙子商量了下，决定给马克斯换一批全新的，运输费用也由实业承担。马克斯觉得太麻烦，因为急着投入生产了，现在再千辛万苦从中国购买机器，还不如多花点钱找个比较近的销售点引进。
　　“马克斯先生，我们的产品销往全国各地，这次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是本公司的疏忽。相信你也看到我们产品的质量，如果没有实力，我们的公司也吸引不到你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没错吧？”
　　丁柠认真地把他表达的每个意思都翻译到位。
　　马克斯有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
　　“好的设备才能做出好的产品，勉强地用稍次一点的设备，即使在预计时间里完成生产，我想这最后的利润如何，你是心里有数的，”见他已有犹豫，陆尽然抓紧抛出杀手锏，“如果这笔单子成了，你下次回购，享有免费运送服务。”
　　丁柠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之前在商业剧里看到的很好的表达把他的核心意思翻译给马克斯，果然他听了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最终答应换货。
　　马克斯做东请他们到当地有名的一家餐厅吃午饭，强烈推荐他们品尝了秘鲁的国酒皮斯科，是当地人把葡萄酒蒸馏成白兰地，加入柠檬、鸡蛋清、糖浆和冰块混合制成的一种鸡尾酒，口感醇厚，享誉世界。被端上桌的，还有辣椒鸡、秘鲁鱼汤、秘鲁烤豚鼠、马铃薯菜肴……利马沿海一带喜食辣味，来自中国南方的丁柠和陆尽然吃不惯太辣，但还是为秘鲁没事深深折服。
　　告别的时候，双方再次友好握手，期待下一次生意。
　　马克斯深深地看着丁柠，耍了点心机，故意用西班牙语和她说话：“希望下次还能看到你，美丽的翻译小姐。”
　　陆尽然头也不回地把她拽走，“又和你说什么了？”
　　丁柠得意地笑了笑：“他说真羡慕你有个这么能干的翻译。”
　　他走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嘀咕：“呵，整天惹桃花，烦都烦死了还羡慕呢，干脆送给他好了。”
　　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也不在意，一心只想着下午的利马城市之旅。

　　他们先去了旧城区的武装广场，以这个广场为中心，条条街道呈辐射状向外延伸，街面铺砌着大块的石板，很有复古风味。他们去了广场东端西班牙建筑风格的天主教堂逛了逛。拉丁美洲的建筑通常融合了西班牙和印第安元素，很多高大的建筑物乍一看是西式风格，但走近一看你会发现上面雕刻着的花纹都是当地的植物和古老的神祇。
　　“这个教堂里停放着皮萨罗的玻璃棺材，”丁柠开启了导游模式，“皮萨罗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是征服印加帝国的首要功臣。”
　　“印加帝国就是现在的秘鲁、厄瓜多尔的全部，智利和玻利维亚的一部分。当时皮萨罗带领部下探索印加，一心想要致富，”丁柠做出拿宝剑的样子在地上一划，粗着嗓子装出大叔的声音：“愿意去秘鲁发财的到这边来，愿意回巴拿马受穷的到那边去！” 说完和他一起笑了。
　　游完广场，他们又去了著名的圣马科斯大学。
　　这位能说会道的小导游又在喋喋不休地向陆尽然介绍着她所知道的一切。
　　“据说这是南美洲最古老的大学，不像中国的大学那样校区分离，只占据了几处庭院，混在街区之中……啊，你看那个建筑，好雄伟啊！”
　　陆尽然一一听着，一路下来她给他讲了很多传说和历史，看来这个攻略是下了些功夫的。
　　丁柠说得有些口渴，拧开刚才在路边店铺里买的印加可乐喝了两口，继续说：“说起来，我的大学也很漂亮呢，有一条很清澈的小河，春天河边开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花……”
　　“别说了。”
　　丁柠只当是他嫌自己今天话太多了，没看到他一秒就暗下来的眼神，冷冰冰的嘴脸。
　　“对不起……我就是太高兴了，以前从来没想过能来秘鲁玩。”
　　看着她充满歉意的眼睛，陆尽然立刻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失控，心疼得不行，“怕你口渴，想喝水吗？”
　　他们之间，最说不得的就是这个。这么多年，他还是介意她当年去了云南，介意她对他的不闻不问。他再也无法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有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去了云南？”
　　丁柠拧瓶盖的手猛地顿住，一场心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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