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鹄宴

　　一到二楼，重稳就上前给季蘅和季丛蓉找了个观赏舞蹈的最佳座位：“师妹，小师妹。帕雅刚刚才告诉我，她约了你们在此相聚。要是早知你们会来，我就教人挑个更好的位置了。”

　　坐在重稳身边的帕雅公主一听，立马娇媚地说道：“王爷不是已经给帕雅挑了最好的位置吗？让蓉郡主和蘅郡主，坐在帕雅身边吧。”

　　“哼，帕雅帕雅，叫得可真亲切，师兄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季丛蓉瞅了帕雅公主一眼，她肯定不会像季蘅那样听安排地坐到重煜身旁。而是主动坐在重稳的另一边，和帕雅公主一左一右地把重稳夹击。

　　重稳一看气氛有点尴尬，赶忙说道：“师妹，小师妹。这登霄楼的彩云糕可是老板娘亲手做的，你们尝尝看。”

　　听到是特制的美味，重朗一个机灵起身，兴奋地道：“是舞娘姐姐亲自做的啊？三哥怎么不早说，我要尝尝。”他连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咕哝咕哝地说着“好吃，真好吃”。

　　季丛蓉和帕雅公主看到了，也拿箸去采糕点，可是两个人的筷子都放到了同一块彩云糕上，谁也不肯松手，谁也不想让步。她们就这样对峙着，把气氛又推入尴尬之中。

　　于是，被四皇子重煜“钻了空子”。在季丛蓉和帕雅公主互不相让的时候，他悄然拿走了这块彩云糕，含在口中慢慢咀嚼：“听说登霄楼的老板娘是‘性情中人’，长安城中还有商贾拿白银千两为博老板娘一笑，可老板娘连看都不看。三哥真是厉害，能得到老板娘亲手做的彩云糕，让我们也能跟着享口福。”

　　重稳一笑，道：“呵呵，四弟，实不相瞒，这位老板娘与我有过几面之缘。”

　　“哦，三哥可愿和我们讲讲？”

　　“我曾不是和已故的咸廷少将交好么，老板娘是他的友人，有几次和咸廷小聚的时候，她也在场。”

　　“原来有这样一段渊源。”重煜又拿起一块糕点，含在嘴中若有所思地品味起来。

　　*****

　　提到妖狐咸廷，除了少不经事的季丛蓉和远在西符国的帕雅公主，在座的其余几人都多少知道当年妖狐将军咸元良和少将咸廷被当众斩首的事情，哪怕没有亲眼看见，只是从旁人那里听说，也会不禁寒颤。因此提到这个话题时，大家都选择沉默。

　　据说他们被斩首的那天，同样是在深冬腊月。那日下着漫天大雪，刽子手一刀毙命后，雪竟随之变成了红色。血红色的大雪洋洋洒洒从天而下，漫天的白茫瞬间变成鲜红，好像上天在滴血一样，骇动人心。

　　*****

　　季丛蓉和帕雅公主身居闺院，天性好玩儿，眼里见的尽是些美好之物，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骇人的听闻。所以，眼下她们在意的仍是谁才是这块彩云糕的真正得主。

　　眼看重煜和重朗一块又一块地把糕点取走，她俩人还是僵持不休。终于等到了空盘，两人才只好作罢，对着彼此哼了一声，转身到一边。

　　夹在中间的重稳像军人一样端坐着，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手无对策。

　　他安慰帕雅吧，小师妹会不高兴；哄着小师妹吧，帕雅又会吃醋。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真心觉得美人关太难过了，无奈用眼神向重煜和重朗求助。

　　尴尬之时，正巧一名仆人来到了重煜身边低语。耳鬓私语罢，重煜起身作揖，道：“三哥，实在抱歉。今晚舅舅要我去他府内小住，还邀了七弟同往。眼下还不动身的话，恐怕会来不及……”

　　方才还趴在栏杆上看老板娘跳舞的重朗，耳朵一竖，跑到重煜身边兴奋道：“庚大叔也邀我去吗？哈哈，太好啦！我听说庚大叔府里买了两只特别漂亮的小雀儿，早就想去看了呢！”

　　“……那样也好，四弟、七弟，我们来日再聚。”重稳想了一会儿，回礼道。

　　“四皇子和七皇子这么快就要走？本来今天帕雅坐庄，想让两位皇子玩得尽兴呢。可谁知两位郡主来这么早，扰乱了帕雅的安排。也不知两位皇子有没有玩得尽兴？”帕雅公主欠身相送。

　　重稳摇摇头，道：“帕雅，你不该这么说两位郡主，来早来晚，都是你请来的贵客。你先和她们好好聊聊，我去送一下四弟和七弟。”

　　帕雅公主乖巧地点头回应，待席间只剩三位女子，她突然把乖巧变成了乖张，斜眼看着季蘅和季丛蓉，道：“蓉郡主，看来今天你还请了援兵？是不是一个人不敢跟本公主斗酒啊。”

　　“哼，帕雅公主，你刚刚没有听到师兄怎么说你的吗？他说你不该这么和我们说话。所以公主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吧，免得等会儿师兄回来，你又要被他数落咯。”季丛蓉叉着腰，挑着眉，根本不怕帕雅的挑衅。

　　“呵呵，蓉郡主，等下阿稳皇子是不会回来了。”帕雅嚣张地一笑。

　　季丛蓉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啊？你是什么意思啊？”

　　帕雅公主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经派人在楼下拦住了阿稳皇子，告诉他璟妃娘娘身体抱恙，让他火速赶回皇宫。”

　　“喂！呼延帕雅，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战斗’，你扯上璟娘娘是什么意思啊？”

　　“哼，你不也找来你姐姐助阵？”帕雅公主指了指季蘅，把腰掐得更高，趾高气扬，“而且，蓉郡主你不该直呼我名讳。现在起，你应当叫我王妃，或者直接称呼我‘娘娘’！”

　　呛味儿十足的唇枪舌战不是季蘅的强项，但是为了妹妹，她也会放手一搏。听帕雅公主一嗓子火药味儿，季蘅不怒反笑：“帕雅公主可真有意思，还没有和师兄完婚，就给自己封上头衔了。”

　　帕雅公主没想到季蘅也开始帮着季丛蓉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蘅郡主，就算还没完婚又怎么样？我和阿稳皇子可是当今圣上亲自赐的婚！”

　　季蘅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回道：“噢，原是这样，可是我怎么听说帕雅公主的婚事被一推再推？”

　　“那是……那是因为圣上和璟妃娘娘说了，腊月太冷，正月不适宜迎娶，二月里没有良辰吉日，特地给我和阿稳皇子在三月里挑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日子呢！”婚事推后的事情戳中了帕雅公主的软肋，她自己反驳的时候，其实也有点心虚。毕竟，只有明媒没有正娶，她也就是半只脚踏入武陵王府而已，根本算不上堂堂正正的王妃。

　　季丛蓉一看帕雅公主气势渐弱，姐姐也上来帮着自己，一时间底气充足，嘲笑道：“哎呀，圣上和璟娘娘也好可怜呢，为了公主的婚事，他们可是操碎了心啊。”

　　帕雅公主自己蹭了一鼻子灰，愤怒不已：“季丛蓉，你不敢跟我斗酒就直说，别拿其他人说事儿。你要是自己认输，就乖乖等着来参加我和阿稳皇子的喜宴吧！”

　　说着，她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坛早就准备好的西域烈酒，道：“这是我们西符国最有名的‘旌花芝’，三口下肚就能醉的不省人事，看你有没有胆量和我来比！”

　　主角酒已登场，看来是时候迎战了。

　　季蘅把妹妹掖到身后，一只手挡住她的身子，一只手缓缓滑上酒坛的边缘。把酒坛口绕了一个环，季蘅单手提起“旌花芝”放到口边，仰头闷下肚，一口气闷了半坛后，她面不改色地笑道：“原来公主说的‘西符名酒’，不过尔尔；原来公主口口声声的‘斗酒’，也不过尔尔！”

　　“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只带了一坛子酒来啊，你都喝完了，我们还怎么斗酒啊。”帕雅公主没想到有人能一口气喝完半坛子“旌花芝”，而且还是个女子。半坛子酒，她自己喝都要歇上三歇，这季蘅竟然大气不喘一口地全都下肚，一点儿不带晕的，她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没关系，帕雅公主，我们东鼎也有名酒，你可愿一试？”季蘅低声吩咐妹妹去拿一些什么，不一会儿，季丛蓉从楼下端上十个酒壶。

　　季蘅拿起一个酒壶，“啪”的一声定到桌上，道：“帕雅公主，这是我们东鼎最有名的‘龙脑浆’，香气馥烈，酒味深浓，你可敢一试？”

　　帕雅公主拎起起酒壶递到嘴边，正想回答“当然”之时，季蘅握住她的手腕，问道：“公主之前答应蓉儿的事情，可还记得？”

　　“什么啊……”帕雅公主故意装傻。

　　季蘅失声一笑，道：“这场斗酒，若我赢了，你便不嫁三皇子重稳。”

　　“那、那不行，要跟我比试的人是季丛蓉，又不是你，我才不答应。”帕雅公主慌忙称不。

　　季蘅眉眼轻挑，紧握帕雅公主的手腕，把酒壶递到她眼前，笑道：“呵呵，看来公主是不敢和我比试了？我可以先让你三壶。”

　　季丛蓉也瞅准时机在旁边帮着腔：“哼，没想到堂堂西符国的公主，竟然是个胆小鬼！”

　　帕雅公主被姐妹两人这么一激，卯起了劲儿，厉害道：“嗛，谁说我不敢！我才不用你让，比就比，谁怕谁！”

　　“好，若是我赢了，公主就要兑现承诺。”季蘅推下帕雅公主的手腕。

　　“当然，我要是输了，立刻向圣上要求解除婚约。但是，如果你输了呢？”帕雅公主揉了揉手腕，瞪眼看着季蘅。

　　季蘅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又拿起一壶酒一饮而尽，扬起嘴角，气势不属分毫地道：“我不会输。”

　　“哈哈，好大的口气！你赢不了我，等你输了，就等着大婚之日给我做陪嫁丫鬟吧！”帕雅举壶痛饮，忍着喉头的辣，也学着季蘅那样，一口气把酒灌到嘴里全部喝完。

　　于是，一呼开战，一场斗酒，两个女子，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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