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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死亡有时候,会让生命本身褪色。
北辰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巴黎南部的一座教堂。普法战争的遗骸。晨起的喧闹和教堂内的寂静,强烈反差让内心被强迫安静下来。
北辰手中拿着葡萄酒和面饼,和周围的人一起,做着弥撒。咬下第一口面饼,北辰想,她是需要赎罪的。
“你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神父在她身旁坐下来,对这个常常来这里的东方女孩存有宽容。布满沟壑的手指轻轻抚摸一本黑色软皮封面的《圣经》,“我想,你可能遇到了一些事情。”
“是。”北辰很坦诚。
“我做了错事。”
神父温和地看着她。
北辰抬起头,看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而现在,她在不安。
或许伤害不止,她唯一庆幸的是,那时她手起刀落时,并没有直视它的眼睛。她从不敢直视死亡的眼睛,不吃鱼头,也不敢看死亡的动物头部。
越南战场的老兵,杀过人的,亲手开过枪挑过刺刀的,回国后,无一例外,全部都是PTSD患者。
创伤后应激障碍。
“记得《路加福音》里耶稣赦免的女人吗?”神父也随着她的视线,“耶稣到法利赛人家里去坐席,赦免了一个罪人。他进了西门的家,主人以常理招待,那个女人却用眼泪湿了耶稣的脚,用头发擦干,又用嘴亲吻耶稣的脚,用香膏抹耶稣的脚。她许多的罪都赦免,因为她爱的多;她的信救了她。”
她回去时,公寓里空无一人。
沈清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
她倒在床上,衣服都没换就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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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芥还是走了。
抬起头,戴高乐国际机场的巨大机械圆钟以每秒三厘米的速度转动。
十一点五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这一天宣告结束,同时不可抑制地再次醒来。
她站起来,朝沈清芥招手。拖着六十公升登山包的男人微微笑了笑。
北辰抬起头。
喀嗒。喀嗒。喀嗒。
永劫回归。
她站在原地,直到沈清芥完全离开视线。
欧洲入冬之后,开始频繁的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覆盖凡尔赛宫自法王路易十四以来赤裸的土地。
要走多久?北辰曾问他。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是,并且这是关键。所以你是要寻找。不,不是,他笑笑,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巴黎的上层律师,有一天晚上,他在塞纳河边听见一个女人呼救,但他没有去救她。他觉得自己很虚伪。后来他服役原罪,改名换姓去了阿姆斯特丹,当下层社会的忏悔法官。等待迷失的人,也是诱惑者。你说的是《堕落》。她笑了一下,你想救谁?不,我是赎罪。你犯了什么罪?最基本的错误,也最致命,我等待神的宽恕,需要很长时间。青青,不要等我。有谁会用十年的时间等一个远行的人。有谁会在十年的远行后,依然想回头找到那个人。
沈清芥登机后,北辰在机场坐了很久,起来时腿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凌晨三点的机场仍旧很热闹,杯子里的水表面结了层薄冰,她撑着下巴,及腰的黑发垂下来,遮住冻伤的膝盖。很多年前她的膝盖出了问题,自此一到冬天就痛的不行。
她朝着杯子里呵了口热气,冰没化,倒是一阵扑面而来的寒冷。身边的男人蜷在椅子上,嘴里发出呜咽的鼾声,纪梵希的旧衬衣搭在身上,对她的存在和离开没有任何反应。
她开着车来,远远地看见露天停车场的兰博基尼Reventon。
“Alisa”安忽然叫她,指了指对面,“你认识他吗?”女孩看着前侧的挡风玻璃,有一点点疑惑。
对面的车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阿斯顿马丁Vanquish。
新月让它的侵略属性发挥到极致。
因为倒车,偏过的角度让他隐没于黑暗的面孔渐渐出现在视野。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一眼望进去,有深不见底的错觉。很长的时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这个方向。安不知道他是否在注意她们,只是本能的觉得危险。
开Vanquish的男人,都是致命的。诱惑与危险并存。
“认识,不过不熟。”
北辰惊醒过来。
一起身,对上一双怨毒的腐烂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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