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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视
街角。
许逍遥左右张望一下,到包子铺前道:
“老板,四个包子,两两分开装。”
“哟呵,这不是许二少爷!好久没见您!”小贩响亮地招呼着,转身从一人高的笼屉中捞出四个包子,动作麻利。
“前几天有些事。”许逍遥浅淡地笑一笑,付了钱,接过两个纸袋,一个递给李天祚,道:
“原本是想请李先生尝尝糖油粑粑的,又想您从北边来,怕吃不惯甜口。”
李天祚有些讶异地接过。原想许逍遥作为许家的小少爷,应是娇生惯养,倒没想到和街边小贩也很熟络的模样。包子皮薄馅大,是很正统的破酥包子,一个足有两三两,用做早餐倒是足够。包子饱满洁白,收口微开,香气四溢。吃到嘴里油而不腻,柔软松酥,满口盈香,给人一种不咀嚼就有融化之感。馅心更是层次分明,柔软酥松,甜咸适宜,油而不腻。
许逍遥吃相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不发出声音,更像是临安哪家的小少爷,吃的也不是包子,是云片糕、金丝饼或别的什么细食。
“许少爷找我何事呢?”为表尊重,李天祚拿出比平日认真不知几倍的态度吃完包子,这才问。
许逍遥犹豫一下,道:“若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希望您能帮忙寻一把好些的刀,您的话,想必路子广……价钱方面倒不用顾虑。”
没想到李天祚犹豫都不带犹豫,直接爽快地应下:“还当什么呢,这点小事许少爷直接吩咐就好。”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您是小叔伙计又不是我伙计,按年龄我还得叫一声李大哥。”许逍遥失笑,“人生而平等,没有那层伙计关系更要尊重您。”
李天祚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许逍遥知道他大概是不理解的,也笑笑,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得很,李天祚带他去了家巷子深处的店,没等店主张口便报了名姓,也不知怎地,那店主立即把两人迎进了内间,毕恭毕敬地询问有什么想要的,搞得跟迎驾似的。李天祚也不客气,直接说把店里藏的那把最好的刀拿过来给许少爷看看,那模样倒有几分小叔的嚣张劲儿,看的许逍遥一阵好笑,心下道总算是明白李天祚说的小事还真没客气,可不就是动动腿张张口的小事。
既是最好的,许逍遥自然满意得不得了,不如说有些惊到,暗想这好东西竟藏在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他在店主百般推阻下付了该付的价钱,交代送到魏汝君铺子去,便跟似乎有事要办的李天祚告了辞,一人回去了。
刚迈进后廊,许逍遥却是一愣:
这倚在自己房门边,悠闲自在地逗着鸟的,不是陆垣是谁?
陆垣换了身玄黑青滚边短衫,一副要出行的模样。许逍遥连忙咽下那句“你怎么进来的”,改成:“这是要去哪儿?”
陆垣没答,扬扬手里的信,笑:“可都被梁平看光了。”
“怕什么,加起来不到十个字儿。”我想知道那人在哪儿,可不就是十个字以内。许逍遥很平淡地应,“所以?”
“没可能。他既是在你醒之前就走了,又怎么会让你找到。”
许逍遥很坚持:“没去找怎么知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对吧。”
陆垣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脸色飞快地沉了一下,道:“我不能说。”
“为何?”
“为何?”陆垣边反问边笑了一声,道,“许少爷又为何觉得我会告诉你?”
许逍遥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打击——当然,被这么说了,多多少少也有些——而是他直到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对陆垣和那人未免太上心,也未免太信赖。
许逍遥没主过家,论起心思血性自然不及魏子更不及堂姐,但也绝不是天真懵懂之辈,这样明显不过大脑的行为,他居然直至今日才意识到其不正常。
想的虽多,嘴上却一顿便回:“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似乎比较熟。”
陆垣不置可否,并不看许逍遥,而是似有似无地瞥了瞥回廊对面半开半闭的小房的门。
“熟又如何,不熟又如何?这事与你无多少关系,你又何必趟这浑水?”
许逍遥眉角一抽——可惜没有心有灵犀的发小上去揍人,不过估计魏子也不稀罕动手,直接一眼刀杀过去。他就扯吧,突然蹦出来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居然说这和自己没关系?!许逍遥尽量摆出礼貌的语气,面上却狠狠瞪着他:
“……不管怎么说,我想找到他,有些事,非得和他确认一下不可。若陆先生你知道什么,还请据实相告。”
陆垣很不耐似的叹了叹气,径直走了出去。许逍遥一拉他手腕,故意用力抓着,急急道了一声:“陆先生……!”
被点名的人猛地回过头来,却明显一副憋笑模样,嘴型说:
聪明。
许逍遥没好气地扁扁嘴。都做得那么明显了,再看不出是有人监视才是说不过去。
回廊对面是仆人住的小房,但现在仆人们应当都在前堂忙碌着,小房理应没人才是。难道是有人潜进来了?
……还真没准。自己面前不就站着一个。
长时间的寂静,在外人看来便成了陆垣静静地凝视许逍遥,而许逍遥欲言又止,最终缓缓叹气,有些颓然道:“那,我便不问了。”
陆垣很无谓地笑了笑,道:“那我便走了,许少爷?”
许逍遥不说话,扭过身不再看他。便听得身后一阵轻巧的衣衫振动的声响,再回身去看,面前已没了他的身影。
叹口气,转向挂着的鸟笼,里面一只鹦鹉跳着脚。许逍遥又叹一声,喃喃着:“你倒是无忧无虑……”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鹦鹉嚷着。他被逗得一笑,夸一句“不错”,转身进了屋子。
回廊对面的小房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忽的钻出个人影,很快又不见了。
陆垣从攀着的高墙上跃下来。青瓦遮挡了视线,还真没看清到底是谁。挑了挑眉正准备进屋去让许逍遥防着点,却听背后有人来了。
来者竟是许宁致,看到他既不吃惊也不生气,气定神闲地摇着折扇,上题宁静致远。
陆垣也并不惊讶,随便作了个揖,笑道:“这不是许爷。来看孙子?”
许宁致轻笑一声:“我可担不起这一声许爷。”
陆垣道:“总要合规矩嘛。”
许宁致没接话,转身侧过头看他。
“走吧,刚送来新摘的信阳毛尖。”
陆垣却拍拍衣摆:“不了,谢许爷美意,我这也该走了,下次再尝您的新茶。”
许宁致淡淡地看他一眼,冷不丁一句:“这次,闹得可有点大。”
“是有点。”陆垣耸耸肩,不甚在意。
“下次小心点,不然这么大的云南却是要藏不住你了。”
“知道,我可也不敢老这么欠许爷人情啊。”
许宁致叹一口气:“你正做的这些,已是我欠你人情了。”
陆垣麻利地攀上墙头,听到这话,才回身望了一眼。老人背对他站着,腰背尚硬挺,却不可避免地白了满头须发,那双总是平淡无波的眸子,怕是也已浊黄了罢。
“哪儿的话,”他终是笑起来,不见一点异色,“倒不如说是我想这么做。”
屋内,许逍遥放下笔。一首《约客》墨迹未干,字体行云飘逸,纤细瘦直,看似柔弱,实则铁画银钩。他眯着眼拿起打量了一下,叹口气又放下,重拿起一本闲书。
“……便等到夜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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