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深井冰

　　“Bonjour，mon lapin，可以告诉我怎么去这个地方吗？”
　　“笑容，island，你去问路难道冷着一张脸吗？”
　　“呃……Bonjour，mon lapin，可以告诉我怎么去这个地方吗？”
　　“island……你现在是个浪漫的法国人，你看到美丽的东方姑娘，要展露你最迷人的笑容同她交谈，这是你的本能，笑得自然一点，好吗？”
　　“well……mon lapin，可以告诉我怎么去这个地方吗？”
　　“天呐……”king五指张开撑着额头，他看着我，表情哭笑不得的。
　　我还从未看到他流露过如此无奈的神情，有点泄气地耸了下肩：“king，我做不了这个……我根本不是法国人，我面前也没有美丽的姑娘……就算是法国人也不会称呼她mon lapin……”
　　他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我闭了嘴。
　　“第一，island你答应过我，我问你能不能忙我一个小忙，你答应了。”他摆出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还有，第二，我不认为你做不了，只有几句台词，你已经背出来了，这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是迷人的笑容，OK？”
　　“那有什么办法，我笑了，只是它不迷人……”我有点烦躁了。
　　King笑着叹气：“那么假装你总会吧，回忆一下你看到过的，你认为迷人的笑容，或者，想想你看着sherry的时候。”
　　我愣了一下，揉着有点僵掉的脸看着他。
　　他问：“怎么了？”
　　“king。”我走到他身边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其实你并不是真想叫我去拍戏吧……”
　　“哦？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上来……你是不是想通过让我扮演别人，来，来帮我调整……调整我的情绪？你是在治疗我么？”
　　他又笑：“不，我为何要治疗你，你并无不妥。”
　　“我只是很好奇……N城老外那么多，你干嘛要找我呢……”
　　“我说过你很漂亮。Island，我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你，关注你，喜欢你。”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隐含着复杂的情绪，但是藏得太深，我看不清楚，不过，我总觉得他在透过我注视着别的什么人。
　　我岔开话题：“所以，你既是心理医生，又是酒吧老板，还涉足娱乐界？”
　　“no。”他微微一笑，“其实我叫阿占，系个通天大盗，你明天看报纸吧！”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点好笑。当年自学港语，看过不少港城的片子，这句算得上经典的台词当然还记在脑海里。
　　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我还沉浸在“原来他也会说冷笑话”的想法里。我盯着king手里的宝丽来相机还有点晃神，他把显影的相纸竖到我面前。
　　“island，记住你微笑的样子。”
　　King让我帮的忙是在一部青春喜剧片里演一个老外路人甲，虽然只有几句台词，但他还是坚持让我看完了整个剧本。
　　片名暂定《请说我爱你》，男主角智商高但不算很英俊，女主角很漂亮但有点小迷糊，这片就是讲男主角虽然暗恋女主角，却不主动示爱，而是用各种腹黑点子让女主角自己上钩的故事。
　　某天女主角看见外国小帅哥犯花痴，就是我……我是个外国留学生，走过去跟女主角问路，不过我说的是法语，女主角听不懂，这时男主角过来，拆穿了我名为问路实为套磁的可耻行径，简单来说就是帮男主角刷好感值。
　　有king帮我分析了人物，那天拍摄我只被cut了一次，因为没注意站位挡到女主角，反倒是男主角因为语言问题被叫停好几次。
　　拍摄地点是在N城某大学的校园里，结束后我去找king，他已经坐在车里睡着了，我才想起来，下午两点之后是他的睡眠时间。
　　车子开动的时候，他一下醒过来，扭头看到我，笑了笑：“怎么样，顺利吗？”
　　我说：“还不错，导演没有骂我。”
　　他又问：“看到他们不紧张吗？”
　　“不会啊，你不是说都是新人么？”我很奇怪他这么问。
　　他看了我一眼：“你不认识他们？”
　　我摇头：“之前好几年都是在国外，这边的娱乐圈新人还真不太熟悉……他们很有名么？”
　　“算不上。”他也摇头，“觉得做演员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King打了个呵欠，突然问道：“那，当明星呢？”
　　“明星？”
　　他闭上眼睛淡淡地说：“就像我说的，让更多的人看到你、关注你、喜欢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island。”
　　我想要的？我怔怔地看着他。
　　我想要什么啊……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关注我？喜欢我么？
　　这就是我想要的么？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突然说：是啊，你喜欢被人注视着……
　　King他又看穿我的内心了啊……
　　可，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我么？
　　我脑海里稀里糊涂的时候，又听到king说，“你不必有太大压力，不必担心自己做不好。你的容貌注定你在国内不会有太大发展，国人的影视剧不会找一个西方面孔来当主角。如果你愿意，我会尽量为你争取到合适的剧本。”
　　他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睁开眼向我看过来：“怎么样？接受，还是拒绝，island，给我一个答案。”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又要给我介绍工作？”我还迷糊着。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拿指尖敲了敲膝盖：“你是个表里不一的孩子，总会根据对方对你的态度做出自认为合理的反应，别人对你笑，你就对他笑，别人对你好，你就对他好。但是另一方面，你又极度厌倦这样做，这会让你觉得失去自我，成为别的人。”他看了我一眼，“我的建议是，你不要把这个当成一份工作，就像你说的，当成一种治疗手段好了。它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扮演不同的人，体会不同的人性、不同的人生。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在一段时间里扮演成另一个人很简单，但是导演一说cut，你就又回到你自己……演戏并不会让你失去自我，相反它正是你自我存在的表现。是谁在演戏？Island，正是你自己，只是有时候，你会忘了同自己说cut。”
　　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king是误落人间的天使。他的细心，他的关怀备至，他的温声软语，是我从未体会过的，也让我生出一种不管不顾的念头。管他呢，即便他是个骗子，我又有什么好骗的呢，至少现在他从未伤害过我。
　　我凑到他身边，笑着问：“king，你分析的这么透彻，其实这件事你想了很久吧？”
　　“确实很久。”他没有否认：“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一见钟情嘛？”我很自然地跟他开玩笑。
　　“不。”他笑着摇头，“当时只是觉得你很漂亮，虽然是一张西方人的面孔，却又有一些东方人的特质，觉得做模特应该不错……后来，又发现你有一些地方很像我……我曾经很想成为一名演员，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没能如愿。我并不是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你身上……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快乐。”
　　我扒了扒头发：“……你其实不是心理医生吧？”
　　“你大概没有发现——”他伸手过来抓着我的手，然后握住放在自己膝头。
　　“发现什么？”我以为自己手上沾了什么东西。
　　他看着我笑：“你紧张或者害羞的时候，就会做各种动作来掩饰自己，要么就岔开话题。”
　　我下意识地又想抬手做点什么，可一只手还被他攥着。
　　他接着说：“很多人都会这样，包括我。不过，island，这样生硬的转折会很容易让人看透你。”
　　“那要怎么做？”我虚心求教。
　　“微笑，或者沉默，当然，在有些人面前，你大可以坦诚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握着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触了一下，“比如，我和sherry，还有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嗯，martini？”
　　“这么做……很重要么？”
　　“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具有我这样的超能力，可以看到别人心里的想法，有时候换一种表达方式，会有——让你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眨了眨眼睛，“那么，你刚才想说什么？”
　　“嗯？什么想说什么？”
　　“在我说完‘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快乐’后，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呃……”
　　他伸出一根手指冲我摇摇：“no no，最好不要发出这种音节。”
　　“好吧，其实我是想说……”我舒了口气，有些不太自在地说，“我想说，谢谢你king，我很高兴……”
　　“做得不错……不过笑着说会让你看起来更有诚意。”他拍拍我的手背：“下周开始，我会给你安排一些课程，还有经纪人。”
　　“这么正规？”我愕然。
　　他回视着我：“island，也许我给你的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我认为最适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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