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

　　第十五章

　　孔子曾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周绒虽也为女子，但也觉得孔夫子说得太对。

　　顾念一说完邀请，周绒就有种想冲上去掐死她的冲动。

　　从顾念的神情里周绒不难看出，她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譬如说，她已经离开了周家，还有她离开周家的理由，但凡有点智商的应该都能猜得差不多了。周齐岩装得什么都没发生，周围的人也把她当空气，但她知道，顾念并不蠢。只是，现下，叫一个被赶出去了的养女回到原来的地方，甚至还会牵扯到她的新婚丈夫，周绒开始怀疑自己对顾念的判断了。

　　她直接摇头，“不好意思，嫂子，我下午的飞机，早就定好了。”

　　说完就把目光投向周齐岩，只见他神情自然，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看来他是想由着顾念胡闹并且看她难堪了。

　　顾念却是赶紧上前，紧紧挽住周绒，“不行，怎么可以这么早就走了呢？小绒，呃，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虽说你离开了，但怎么也陪伴了妈和齐岩那么长时间。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说明关系没有生疏。妈那么善解人意，也一定会欢迎你的。”

　　顾念的声音很好听，婉转又温柔。她认真地看着周绒，周绒觉得薄衬衣都快要被她拽破了。

　　心里变得很慌，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妆容精致，五官完美的女人很可怕。知道一切还要她往家里去，还把王晴芝拿出来说话，句句在理却也句句刺耳。

　　她没法，但不会答应。微有怒意瞪了周齐岩，周齐岩却眉头一挑，脸上含义不明。

　　再看曾奕，他在听到顾念叫周绒回家就开始观察周齐岩。他觉得周齐岩保持的微笑里有股子邪气，周绒瞪他，他更是笑得更明显，却也不停把目光扫到自己身上。曾奕好像看到了挑衅之意，恍然大悟。这家伙是怒了，但也太幼稚了，从小就强烈的占有欲又不分场合地冒出来了。

　　这下曾奕也知道就算现在他有多想护着周绒，他也没法开口。顾念这个炸弹已经爆了，周齐岩这个定时的只能让他闷响。

　　他做了决定，马上就抬手轻拍周绒的肩，周绒看他，他微微一笑，点头，“去吧，刚才你不是和奶奶说想和晴姨和好吗？”

　　然后不理会周绒发出的“我哪有说过”的诧异表情，咧着更张狂的笑容对着周齐岩和顾念夫妇，“齐岩，你先带你老婆上去吧，我和周绒在车里等你们。你们快点哈，我和周绒都没吃早饭的。”

　　曾奕一口一句“我和周绒”，听得周齐岩早就收了笑，顾念却没什么大反应。

　　“那就说好了，齐岩，我们快点上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周齐岩被顾念扯着，也不能多说什么，点了头，就冷静地和顾念上坡。

　　周绒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快看不见了，她直接脚下发力一脚踢向曾奕，曾奕没躲过，单聊抱着腿，震惊看着她。

　　周绒瞪眼，“瞪什么瞪，刚才你说的那是什么！你凭什么帮我决定！”然后又是一脚招呼在他站定的腿上。

　　曾奕单脚跳了一下，另一只一放下，就双手固定住周绒的双臂，“你没看到周齐岩那样子，他摆明要你难堪，难道你还要跟顾念说出你们那点事，哭着求着让她别再让你回周家！”

　　周绒瞳孔紧缩，“周齐岩他想干嘛？”

　　曾奕觉得她又快哭了，“真蠢，他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准是吃醋了，所以袖手旁观呗！”

　　周绒撇嘴，“我和你又没什么。而且他都结婚了，曾奕，我早就放下了，你说他怎么就放不下？”

　　曾奕皱了脸，压下心里的烦躁，牵起周绒的手把她往车里带。

　　“你要是放下了，就回去一次吧！周绒，你要知道是他们欠你的，所以别每次很小白兔一样任他们欺负。”

　　周绒愣住，曾奕神色认真，她没话说。

　　曾奕见她没话，就继续讲，“周绒，就像你说的，齐岩结婚了，他幼稚看不开都不能再影响你了。所以，你早就该做回你自己，周绒还是周绒，再也不是周齐岩的我家周绒了。他要让事情复杂都是他的事情，你别让自己难堪，一切就好。”

　　“曾奕，你是他兄弟，你这么说太不像你了。”周绒轻轻插了一句，双眼透过车窗看着空旷的停车场，心里却觉得很暖。

　　曾奕却眼里觉得有些模糊，死盯着方向盘，双手紧紧捏着，不看周绒，“周绒，我叫甜甜去陪你。接下来，曾甜甜就是你的骑士了。”

　　“可是你妈妈那里？”

　　曾奕坚定地对周绒说：“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就安心去周家再去闹一闹。”

　　周绒白眼。

　　周老太太墓前，身形相配的新人静默着，温度已经开始慢慢上升，周齐岩和顾念都流了点汗。顾念收了之前的点点尖锐，眉眼温柔和周奶奶说了几句。

　　她蹲在墓碑前，缓缓地讲起她和周齐岩之间的故事。

　　周齐岩听她讲起往事，也不自觉想起很多，关于周绒的关于顾念的，好像都重叠在一起了。

　　他伸手扶起顾念，他说，“顾念。”

　　顾念示意他不要出声，她抱住周齐岩，双手环着他的腰，“齐岩，你跟奶奶发誓，你会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她在周齐岩的怀里，昂头看他，周齐岩心神具是一动，觉得自己刚才所作所为也是荒唐。眼眸轻动，他抚上顾念的脸，“不，我就对你发誓，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周绒的事，我以后再同你说。顾念，之前让你一直乱猜，我道歉。因为都是些过去，我有解不开的心结，给我点时间，让我整理好。”

　　顾念双眼清明，微笑，“好，我给你时间。我是着实好奇，才去打听的，虽说不是特别多的信息但也能猜出来。她的哥哥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觉得妈不应该这么对她。我想修补一下她和妈的关系，我不是只想挑衅甚至给她难堪。”

　　顾念直接点破周齐岩的所想，很坦然，周齐岩更觉内疚。点头，拦着她，跟奶奶道别。

　　两人再回停车场，周绒和曾奕在车里，周绒拿着手机不知道和谁在说些什么，脸上表情生动，曾奕则是好似无意地侧脸看着周绒，再幽幽地转动脑袋四处张望。

　　顾念轻点周齐岩腰侧，周齐岩看她，只听她说，“我觉得曾奕喜欢周绒，你知道吗？”

　　周齐岩摇头，稳住又要乱了的心神，“应该不是，你没见过两人以前见面就吵吵了必打的样子，应是曾甜甜要他来照顾一下的。”

　　顾念顺着他也点了头。周齐岩含糊其意她也不在意，径直走向那辆吉普。

　　曾奕和周绒看到他们都是默契微笑。周绒收了手机，和曾奕一起下了车，而且还先开了口。

　　“哥，嫂子，下来啦！”

　　她面前两人相视一望，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惊讶。曾奕看着三人暗笑。

　　周绒却不理会，走到顾念身前，轻轻挽上顾念的手臂，侧身望向周齐岩，笑得很甜，“哥，曾奕哥他有事，我就坐你的车，可以吧？”

　　顾念忙声应着，然后三个人各怀心思，上了车一路无话，回了周宅。

　　王晴芝自昨天哭过以后，心情一直都很低落。陪着儿子儿媳回了家，就直接上床休息了。但明显睡得不好，起得很早，就张罗厨房给媳妇准备早餐。媳妇很乖巧，她也觉得省心不少。看着周奇岩和顾念两人甜蜜的氛围，心情缓和了很多。

　　顾念提出想去祭拜婆婆，她也就简单叨唠了几句，就放两个人出门了。孩子孝顺，在如今难得，她也就不计较迷信了。

　　等两人走了，家里又只剩她一个人和几个佣人了。她静坐在客厅沙发上，耳里听着佣人在厨房摆弄盘子的声音，很是烦躁。看了看冷清的客厅，环顾四周，慢慢站起来，轻扶扶梯，上楼去了。
　　在卧室里睡了两个多小时，就有人来叫她，说少爷和夫人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孩子回来。她渐渐清醒，穿好衣服，下了楼。楼下的沙发上顾念和周绒相对而坐，顾念是背对着王晴芝的，所以周绒正面对着楼梯。王晴芝一到楼梯，居高临上地一眼就看见了正微微低头和顾念说些什么的周绒。
　　王晴芝身形一震，刚要伸下去的脚停在半空。她想起昨天在酒店房间里的情形，四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愧疚又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了，但也疑惑周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照周绒昨天说的意思，不说原谅，但也不应该会再回来。

　　周绒在下面，一进屋，就被顾念安排着坐在沙发上，佣人说王晴芝在休息。顾念看了看时间，叫佣人给周绒泡了茶就直接进了厨房。周奇岩则是说想换衣服直接上了楼。周绒还算自然地坐在熟悉的沙发上，环顾了四周，就收了目光。心里只想着希望曾甜甜能早点到。再怎么装作自然她还是有抗拒，曾奕鼓励她是一回事，打心里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一会，顾念从厨房出来，跟她说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而且还叫人去把王晴芝叫起来。周绒看着顾念熟练又大方地主人模样，觉得有些讽刺，就只埋头握着茶杯，喝水，顺便对顾念说的话做点反应。突然觉得头顶一阵麻，她抬头，就看到楼梯上站立的王晴芝，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和昨天最后看到她的时候一样，是她不曾见过的茫然甚至还有愧疚。周绒觉得心累，扯了下嘴角，干笑，站起身来。顾念见她站起来，也回头看，看到王晴芝就直接大声叫了声，“妈。”

　　周奇岩也换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王晴芝面前，感觉他的母亲握着楼梯栏杆的手在颤抖。楼下，周绒还有顾念都站立着，看着他的妈妈。他很后悔，在顾念想胡闹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的。真是什么因种什么果。他头疼觉得，他把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安排到一个空间里，真是闲得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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