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子的愿望

　　如果他在我面前装，我一定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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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吃得有些意外地冷清，
　　好吧好吧，我承认，其实也只是因为我不习惯而已。
　　以前餐桌上那树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很有歧义的话，什么“只是食物根本就喂不饱我，我要吃零子”之类的，搞得我一顿饭下来时常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往嘴里塞了些什么。
　　今天他不在，我悲哀地发现死人脸同方居然连呼吸声似乎都没有，垂首静静站在一旁的样子不亚于，嗯，尸体。
　　所以吃到一半，听见会议室的女仆轻声禀告那树叫我去一趟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然后连我自己都厌恶的喜悦情绪便接踵而至，弄得我一阵尴尬。
　　后果就是，手脚不协调地从桌旁站起，慌乱间带翻了眼前的汤盘。同方闪电般地冲了过来却还是堪堪晚了一步，尚有余温的液体淋淋沥沥地洒了我一身。那玩意儿不是很烫，却足以让我去换一件干净衣服再出发了。等我折腾了一气终于还算整洁地站在会议厅门口时，只看见松下秋奈红着眼睛往外走。
　　“松……松下小姐？”我尴尬地出声询问，心想女人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哭。
　　“……殿……殿下……”她抬头望见是我，立刻紧张了起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扰您清幽……只……只是……”
　　“没有关系的秋奈小姐，”虽然知道一旦和她再有什么交集就势必会扯到英铭少爷，可我还是不忍心对着一个梨花带雨的女人说什么狠话，“您，您这是怎么了？”
　　“……”
　　她垂下头，似是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倒是那树此时却突然走过来，靠在门框上不耐烦地开口，“你怎么现在才来？”
　　“……”
　　“……哦，哦对不起我换了件衣服……”我有些窘迫。
　　“换衣服？”那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说，“……没事的，你穿什么都比她好看……”
　　“……”
　　算了，就这样吧，我已经不想跟他解释细节了。反正他听了细节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调戏回来。
　　“这蠢女人让我陪她参加什么春季皇灵祭（注：即今日春分），”那树过了几秒钟后，自然地转了话题，“还让我给她的外祖母守陵……呵，开玩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整整两个月不在，你哥哥和朽木英铭那小子可以把整个皇都翻过来……”
　　“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想过，那树我真的……”
　　“闭嘴！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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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不下去了，这完全不属于我印象当中丈夫和妻子应该有的对话，所以我笨拙地出口打断，“……那个……助之子殿下……”
　　“叫我那树！”他听力倒是敏锐，我刚开口就被他截住。
　　“……”听到这个我彻底没脾气了，不知道刚才是哪个神经病不许别人对他直呼名讳。
　　“……好，那树殿下……”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开口，“我觉得您应该去……毕竟春季皇灵祭是很重要的节日，还有毕竟……松，松下秋奈小姐她是您妻子。”
　　“……”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那树听见后愣了一会儿，最后阴森森地开口。
　　“但是殿下，”我有些沉不住气了，这男人从来没为别人考虑过么，“您是她丈夫，不管您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所以陪她去参加祭祀也是您的本分，如果您不去……”如果他不去，秋奈会被本家的姐妹取笑吧。我知道被人取笑的滋味，我不希望别人像我一样。
　　“……”
　　“你这是在教训我么……呵，青木零子，我是别人的丈夫，你很得意，是么？！”
　　“……”
　　那树陡然放大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但这次我却执拗地希望自己能真正说服他，于是我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殿下……您身居高位受万众瞩目，一言一行也应分外谨慎……您这次不去，令松下小姐颜面尽失事小，被别人抓住把柄，出言毁谤您忘祖自大，乖张不肖事大。”
　　“……”
　　果然，用感情是压不住那树的，但用利益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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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久的沉默之后，男人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开口，“既然你不反对，我去也就去了……”他漫不经心地望着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再说，就算京都这段时间翻了天，我回来之后，也能再把它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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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树最让人敬佩的就是这种不需要任何依托的强大自信。
　　不过在我还没来得及露出任何赞赏的表情之前，他就又恢复了往日里戏谑轻佻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零子，你刚才说什么事大事小的……算是在担心我么？”
　　“……”我只能选择沉默。
　　“呵呵，其实是在担心我吧……”男人不知为何心情好像突然好了起来，不顾面前还站着一脸震惊和喜悦掺杂在一起的松下秋奈，甚是习惯地长手一伸就把我带进他怀里，嘴唇贴着我的耳朵暧昧地摩擦，末了带出一句他说过无数遍我却从来没相信过的话，“零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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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因为那树只是一脸不耐烦地收拾了几件行李，第二天一早便和秋奈一起走了。
　　临行前他贴心地把同方留在我身边，还神经兮兮地嘱咐了一句，他说：零子，如果是你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原谅，除了背叛。
　　呵，我心说助之子那树，你失忆了么，我从来都没承认过你是我主人之类，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可这话我最终也没敢说出口，因为我怕一旦开口他就立刻后悔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那树在某些方面就会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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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时候我还以为，他走了以后，世界就清明了。
　　可后来我才悲哀地发现，没有了那树的皇都，从来就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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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树离开的第五天清晨。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门板上传来急切的撞击声，接着是同方罕见的有些急切的声音，“殿下……殿下！”
　　我的心猛地一沉，同方不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人，能让他这样，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我想也不想迅速套好衣服从床上翻了下来，一把扯开卧室的大门。
　　“……殿下？”他好像没有料到我的动作这么快一样，微微愣了一秒，接着便再次急急地开口，“殿下！出事了！松下……松下龙幸他们突然带……带着一帮子人往皇宫赶，他……他们是冲着……”
　　“把你的舌头屡直了再说话。”我一开口，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是否因为和那树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所以被他传染，我惊恐地发现，我居然能在这种状况下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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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已经不在我身边。
　　从现在开始，京都的风雨，要我一个人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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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殿下。”被我这么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声，同方似乎终于找回了往日里的镇定，“殿下……方才线人来报，松下龙幸带着一群人往皇宫赶去，据说……据说队伍的主体，是小岛家的元老级人物，同方不才，深觉他们此举剑锋直指那树殿下，不得不防。所以，所以特来请示，我们……”
　　“按兵不动。”我直截了当地打断。
　　“殿下？”果然，那小子被我吓到了一般，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按兵不动？！殿下，那树殿下他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
　　“……不是任人宰割……我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轻轻地回答，眼神却冷了下去，“当今皇储不在，就要在京都里呼风唤雨，喧宾夺主了么……”
　　“……殿下……”
　　“叫人继续盯着……最好能在他们踏进皇宫宫门前，让我知道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目的。”
　　“是！”简短的回答，昭示了那个少年对我无条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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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方，我有些自嘲地想，我曾经是朽木英铭那边的人，你就不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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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转身欲走的瞬间，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立刻看到他乖顺地转过来望着我，“殿下还有何吩咐？”
　　“……同方，”我咧嘴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我欠你一个承诺，我现在把它给你：助之子那树不在这段时间，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会拼命保住他原来拥有的一切。请你帮我。”
　　“……”
　　果然，少年在我眼前彻底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叫他滚蛋之前，情绪终于再次回归到了那张以往表情很少的脸上，他堪称夸张地笑了笑，使劲儿冲我点了点头，“嗯！同方任凭殿下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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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方后来消失了挺久的时间，午饭都没回来吃，下午的时候，他终于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殿下。”他不知是喜是忧地叫了我一声，把我弄得毛骨悚然，不过更让人难受的还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松下龙幸联名小岛家元老级人物向天皇上书，声称当年小岛川崎之死并非意外，有人看见是那树殿下所为……他们指责殿下恶意吞并军事力量，招兵买马，意图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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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说的没错，是事实。
　　不过，打死都不能承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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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着，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那树一走，他们就这么商量好似的突然发难……
　　然后几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
　　松下秋奈……
　　松下龙幸……
　　小岛川崎……
　　最后，团团迷雾后面一个逐渐清晰起来的名字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朽木，英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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