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顾少渊最近很烦。

　　自诗宴过后，城东顾家大少爷的名字就被杭州圈子里的众人所熟知。

　　从此各种拜帖无数，有切磋者，有请教者，也有老者兄长说我家有女待字闺中。

　　门槛快被踏平的结果，就是顾少渊很烦。

　　不过所幸，正月已过，草长莺飞二月天，万物复屠苏，草木生新貌，湖堤杨柳，也羞答答地抽起了枝条。

　　当然，这些美景并不是顾少渊庆幸的关键，繁花似锦什么的，看点还未出现。

　　重要的是，我们的顾少渊大少爷，要回祖宅了。

　　怎么理解呢？

　　自然不只是字面的意思，我们可以把它延伸为要见老太爷了，要受到重视了，要被赐名了，这个顾少亭努力了十七年都没完成的好事儿，就作为馅儿饼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只不过这时的顾少渊的思想觉悟不高，令他欢欣雀跃的也不是这么深层次的事儿。

　　值得他高兴的，就是再也不用面对那一群接着一群的仰慕者。当然，若是能让顾少亭就得不开心的话，他也是会很开心的。

　　说到顾少亭的话就不得不说说冬宴回来那些事儿了。

　　那天顾少渊酒醉，晕晕乎乎的见到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傻了吧唧的倒了下去。

　　所幸欧阳明就在身旁，就及扶了她一把。不过一个男子醉酒晕倒，尤其还是所谓的才子，着实不是什么值得说到的事儿。顾少渊的狼狈模样，就这样被那模糊身影尽收眼底。

　　等顾少渊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

　　父亲念及酒醉，决定不予理会。

　　但顾少渊想，其中更多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诗。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顾少渊也设想到这顾家大少爷的身体会这么不经喝，他在自己院中坐来，丫鬟为他倒了杯清茶，头低垂着，姿势恭敬，顾少渊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现在他困惑的，是他昨晚见到的似曾相识的人，像是见过的样子，但又想不出是谁，这是似是而非的感觉，着实让顾少渊很头疼。

　　还在闷头苦想，青然就禀告说二少爷来了，顾少渊挑了挑眉，有些好奇他这个弟弟会说些什么。

　　现在只能算是初春，寒风料峭，天气冷暖多加变化，顾少亭一向谨慎的样子，这次竟然没有多加件衣裳，一件带绒的立领翠竹长衫，竟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他依然是带着恭谨的笑：“兄长昨日酒醉，可还安好？”你看，连语气也没变，不过“兄长”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哥哥”呢？

　　顾少渊斟酌了一下，慢慢道：“你，咳，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自然是和我一起。”顾少亭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兄长酒醉，怕是不记得了。”

　　“我，昨晚可曾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儿？”顾少渊开始不自在起来。

　　“不曾。”顾少亭收敛了情绪。

　　他可不会告诉顾少渊是自己把他抱上马车的，哦，对了，还有当时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昨晚……我喝醉的时候，身边有谁？”

　　“兄长当真忘了？”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是……”顾少亭的脸色有些奇怪。

　　“说。”越是这样顾少渊越是好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没多久，觉得那个人熟悉必定是因为以前的记忆在作怪。

　　而能够找到以前的记忆，就等于找到这具身体与这个世界的关联点，而不是只有这院中人的描述，这样他离落水的真相就会又进一步。

　　“是常公子。”顾少亭停了一下，观察顾少渊的脸色。

　　“常公子？”顾少渊皱着眉，“这是哪位？”

　　“是当朝怀化大将军的公子。”

　　“是吗？”顾少渊问道，开始在心中思量，“那京师公子怎会在此处？”

　　“这……约莫是与柳国公有旧吧。”顾少亭迟疑了下，看来二者并没有什么关系。

　　也对，卧床都有十二载，又怎么会忽的就认识上当朝新贵呢？

　　顾少亭看了看自己面前坐着的男子，一件披风盖在他尚显瘦弱的身躯上，虽说年纪比自己大上两岁，可看模样完全没有那个样子。

　　瘦小的身形，苍白而稚嫩的面孔，总觉得自己才是哥哥才对。这样想着，不忍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男子，哦不，是少年，眼角低垂，似乎在想写些什么事儿，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顾少亭就这样沉默的看着顾少渊，其实他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他的俊美倜傥，而他的兄长只能算是清秀而已。

　　那样的脸，虽说不上随处可见，但也决不能说是出彩，实在没有欣赏的价值。

　　可是顾少亭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会盯着自己兄长的脸，甚至觉得难以捉摸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地位遭到了威胁。

　　或许是因为他浅露梨涡的笑。

　　或许是因为醒来的兄长与记忆中相差许多。

　　或许是因为昨天神志不清时，不知嘟囔了什么然后亲吻了他的脸颊。

　　“少亭，我们什么时候回祖宅？”还没晃过神，顾少亭就听到了顾少渊的问话。

　　但见他坐在椅上，仰头看向顾少亭，披风只盖在背上，前头的领口微散，从顾少亭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他的锁骨。

　　“再过三日左右。”顾少亭垂下首，回答道。

　　“三天？”顾少渊皱眉，“八月初才是祭祖，如今才二月中旬，为何如此急迫？”

　　顾少亭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道：“这是祖父的意思。”

　　顾少渊一愣，这是，被惦记上了？

　　“不过兄长也无需担心行程匆忙的问题。”顾少亭又道，“祖父并没有限定时刻，而父亲也只是希望兄长你能多于沿途观望些，毕竟也有些日子没出去了。”

　　顾少渊挑眉，何止是有些日子，都十几年了。

　　这父亲的安排大概是让他再熟识熟识这儿的风土人情。

　　还有，沿途的自家商铺。

　　如此一想，看顾少亭的眼神不由带了丝同情。

　　为他人做嫁衣什么的。

　　你还真是辛苦了……

　　“那就全听父亲安排吧。”顾少渊伸了个懒腰，眼微微眯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既然如此，少亭就先告退了。”

　　顾少渊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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