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

　　结婚对于别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件慎重并且神圣的事。但它之于陆砚，则是可有可无的。谈及很多年以前，他也曾有发了疯想要娶回家的人，只不过，那些终究也只是过去了。

　　没想到，如今他为了糯糯，可以再一次向另一个女人求婚。当然，如果这样直白的方式也能被叫做求婚的话。

　　叶浓被他毫无预兆的话狠狠吓了一大跳，心跳也猛然加速。可她很好的控制了面部表情，只是藏在身后的手毫无章法地扯着衣角：“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明白。”

　　“结婚。”陆砚重复，“和我结婚，一起照顾女儿。”

　　“为什么？”

　　“我说了，想要一起照顾她。糯糯不应该失去任何一方的爱。”

　　“嗯。”心跳已经渐渐趋于平静，叶浓垂下了眼眸。

　　陆砚没有得到一份明确的答案，他问：“你考虑好了没有，如果可以，我们——”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吗？”叶浓忽然打他的话，眼神执着地望着他。

　　陆砚一顿：“你在问什么问题？”微微着蹙眉，显然不太高兴她没由来的一句话。

　　叶浓也不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像是在安慰自己又仿佛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我就是对爱情还有点憧憬。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我，忽然间有个男人跟我求婚，我......有点儿找不到北了。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你我现在的关系，有感情才怪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什么都明白的。”

　　听见叶浓说从没有人喜欢她时，陆砚第一时间想反驳。可当年说的那些喜欢都是虚假的，他也没好意思往上提。接着又听见她说自己不会喜欢上他，陆砚又有点不是滋味了。那种感觉叫做嫌弃，他不喜欢被人嫌弃......况且叶浓是喜欢他的，虽然她不曾说过，但他能感觉到。他不止一次察觉叶浓在偷看他，也不止一次意识到叶浓看他的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眷恋。所以他问：“你为什么不会喜欢我？”结果叶浓没有半分尴尬，反而又将之前的问题抛了回来：“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一点点？”

　　“我......”陆砚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烦躁地起身想要出去转转，临了，又回头对叶浓嘱咐：“明天咱们就去把证领了吧，你把身份证什么的准备好，一会儿我回来接你去做婚检。”

　　“我不去。”

　　陆砚僵住了，又听见叶浓说：“我并没有答应要和你结婚。”

　　“就因为我没有回答喜不喜欢你？”

　　今天这个问题出现了太多次，叶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终于绷不住了，红着脸狡辩：“不是！我只是不愿意拿婚姻做交易。”

　　“你把照顾自己的女儿当做是一场交易？”陆砚冷冷地哼出声，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

　　叶浓惊觉自己话容易引起误会，赶紧补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与其让糯糯感受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庭，不如不要给她失望的机会......你能明白吗？”

　　“总之你就是不愿意结婚，想要赶着去找第二春？！”

　　什么叫第二春？！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不依不饶的真是陆砚？叶浓隐隐不快。

　　陆砚这会儿也是嘴比脑子要快，看着叶浓沉默便越发觉得她这样的态度是默认。就在他有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叶浓开口阻止：“小声点儿，一会儿把糯糯吵醒了。”

　　“你是怕她知道你不要她？”

　　这人说的还是人话吗？什么时候成她不要女儿了？是谁的提议逼得她走到这一步的？！叶浓气急攻心，眼睛里也蒙了晶莹的一层，指着他说：“行啊！不就是结婚吗！我结！”

　　“记得是你亲口答应的。”

　　“嗯，但不是现在。我想先相处一段时间，反正你不急吧？”

　　“我当然不急。”陆砚这样的回答同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什么分别。

　　和叶浓谈妥之后他出门去了和宋青楠约定的地方，那人神神秘秘找他也不知道又为了什么勾当。

　　安城下起了雨夹雪，小小的白点刚落在车窗上就化得一干二净。陆砚开了一点窗，任寒风呼呼地吹过，虽然割得他脸有些疼，但足以让神思清明。叶浓那会儿问他急吗，他回的是不急。但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如果是不急，他为什么那样逼迫叶浓松口答应呢？
　　可是若是急，他有什么好急的？他俩连搭伙过日子都算不上。

　　—

　　“你总算来了，酒都凉了。”这是宋青楠迎上陆砚后说的第一句废话。

　　陆砚拿上桌上的另一个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透亮的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仰头喝掉，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和胃部，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这——”

　　“等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先说。”

　　“什么？”

　　“我要结婚了，和叶浓。”

　　宋青楠倒酒的手一抖，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吧台往下流。他淡定地叫来酒保擦掉，却没再喝一口，问：“当初不是说只要女儿吗？这么快你连孩子妈也不放手了。”

　　陆砚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还是不痛快，要不揍我一顿？”

　　“可你明明不喜欢她，何苦用婚姻绑着她？”宋青楠想起叶浓瘦小的身躯，有些后悔自己放弃得太容易。

　　陆砚不屑道：“你倒是和她想法一致。”

　　“她答应了。”

　　陆砚皱眉，想起叶浓负隅顽抗的拒绝。摇摇头说：“她很抗拒跟我结婚，但又一直不说原因。她不停拿话堵我，但最后赢的还是我。”

　　“小人。”

　　“得了吧，你是不甘心。我总觉得叶浓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除了那张脸还是我认识的，其余的，再也没有当初的痕迹。”

　　“你要是个女人还独自带着孩子，估计更惨。”

　　“行了，绕了这么一大圈，你该说你找我的原因了吧？”

　　“本来觉得重要，现在忽然不想提了。”

　　“那就不要提了。”陆砚抓起车钥匙准备离开，刚走没两步，宋青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舒栩要从德国回来了，大概就这几个月的事。”

　　陆砚只愣了一秒就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跟我无关。”

　　—

　　出去的时候，陆砚开了二十分钟的车，回来只用了十一分钟，还顺带了两张发单。一张违规停车，一张超速行驶。

　　客厅里亮着灯，以往他进家门后都是自己开灯，今天这一盏，一定是叶浓留的。他躁动的心倏地平静下来，经过客房时，说了句：“晚安。”

　　陆砚要值早班，很早就醒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起得还早。

　　“你几点醒的？”

　　“五点多。”叶浓从厨房端出早餐，“你家里的东西我没敢乱碰，就热了杯牛奶，煮了几个鸡蛋。”

　　陆砚打领带的动作一滞，坐下说：“家里的东西随便用，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陆砚看不惯她一副客人的模样，不是瞧不起，只是单纯的觉得生气。哪怕婚姻的开始不是因为爱情，但她依然会成为这一方小天地中的女主人。陆砚看了看局促的叶浓，又说：“认床的话周末陪你去买新家具。”

　　“不用了不用了。”怕拒绝的厉害又让某人不高兴，换了种方式道：“我只是不习惯，多睡几次就好了。”

　　“对了，你带来的只有糯糯的行李，你自己的在哪里？”

　　“未央。”谁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叶浓老实回答。

　　“回去拿是不可能了，下午我尽量早点回来，等我电话。”

　　“哦，好。”

　　陆砚刚扭开了门，脚踏出去前忽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情，他说：“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叫什么来着？”

　　叶浓的身子轻微晃悠了一下，幸好身边就是桌子，她撑着身体回他：“叶郁。”

　　“嗯。”陆砚点点头，似乎没什么印象，只是问：“你那天回家是去看她吗？她怎么样？需不需要一起接到安城来？”他只晓得叶浓的父母都不在了，而这个妹妹的情况却不甚了解。

　　“不用。”灯光下，叶浓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像是压抑着什么，艰难地开口：“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陆砚走后不久，糯糯也爬了起来。她自己穿好衣服自觉地到了餐桌坐下，嘴里咬着半个白水煮蛋，不清不楚地问：“妈妈，我们以后是要在这里住下了吗？”

　　“你怎么知道？”叶浓一看见女儿，什么烦恼都抛在了脑后，嘴角也挂着笑。

　　小丫头扑倒她怀里，以为叶浓看不见，就把嘴边的一圈牛奶都蹭到她的衣服上，甜甜地说：“因为妈妈说过，我们只在家里过夜。昨天糯糯在这里睡觉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嗯，是糯糯的家了。”叶浓把下巴搁在小丫头的头顶，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奶香味。

　　“也是妈妈的家。”

　　“对......也是......妈妈的家。”是回应，更像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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