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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一汝最后不知怎么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她躺在而冰白色的床上,身上搭了一条白色的毛巾被。她睁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发生的一切。
而冰不在,屋里的杯盘碗筷已被收拾妥当。她疑疑惑惑下床,四处一看才确定,而冰真的不在。
她重新在床上坐定,出了一会神。她记得在她睡去之前,而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是什么呢?她拍了拍头,努力地回忆着,却依然什么也记不起来,或许,他压根没说什么,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罢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整理床铺。拿开枕头的一刻,她的目光定住了,那里有一封信。信封上并没写名字,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了起来。
薄薄的纸上只有几句话:在你的眼睛里我找到了春的颜色,给我时间,但愿我回来时,你给我的依然是姹紫嫣红的一春。字迹桀骜不逊,如同他的眼神。一汝明白那是他留给她的。她的心似被轻轻扯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父亲还在。
那年的冬天,父亲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只小乌龟。她跟默言好奇地围着小乌龟看,他们发现,小乌龟的头一直缩在壳里。
他们好奇地问父亲:“爸爸,小乌龟为什么老是缩着头啊?”父亲呵呵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让它把头伸出来呢?”
默言说:“我敲它的壳。”
“把它放到水里。”她说。
父亲依然笑着,示意他们试试。最终无论默言如何敲击,又把它放在水里,小乌龟就是不肯把头伸出来。在兄妹俩一筹莫展的时候,父亲拿了个小火炉,把小乌龟放在火炉边上,不一会,小乌龟就探出了小脑袋。
她一直感到悲伤的是,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在这之前,却不知道他二十几年的人生是如何度过的。他如同那只小乌龟,不是他不想说,只是没有达到他所需要的温度啊。
她的鼻子又开始酸酸的,她用力地吸了一下,心里不免骂自己怎么越来越容易掉眼泪了。
离开时,一汝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回应她的是机械的女声,她似有不甘,重又拨号,依然是那一句: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她终于明白他说的给我时间的含义了。
走出大门时,有人在背后叫她,不待她回头,一只柔软白皙的手已经搭上她的肩头。
是徐诺。竟然是大半年未见的徐诺。眼前的徐诺穿着白色的泡泡袖衬衫,一条及膝的黑白圆点裙,腰间一条超宽的黑色腰带,头发用一根簪子随意地挽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气质高雅。一汝一下激动起来,忍不住叫道:“徐诺,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联系我?”
徐诺呵呵一笑,神情早没了当初离开时的落寞:“有几个月了。前段时间忙着找工作,焦头烂额的,也不好意思去打搅你。”她突然话锋一转,“你住这里?”
一汝摇了摇头:“没有,我刚从朋友家出来。”
“是男朋友吧?”徐诺狡黠地眨眨眼,“是那个桃木心?他怎么也不送送你?”
一汝不自然地笑了笑。
徐诺也不再继续追问,她抬腕看了一下说:“你还没吃饭吧?等会一起去吃。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一汝从她的神情里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刚想婉言谢绝。徐诺已挥手朝街对面喊道:“这里,我在这里。”
霓虹灯闪烁的街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她们走来。一汝不禁张了张嘴,怎么会是他?
“来,介绍一下…”徐诺早跳到了来人面前,挽着他的胳膊。
“三哥。”
“怎么,你们认识?”徐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默言尴尬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妹妹。”其实,他早就在街对面看到了一汝,本不想过来,偏徐诺眼尖看见了,想着迟早有这么一天,索性硬着头皮过来了。
“是吗,怎么会这么巧?”徐诺轻吐一口气,呵呵笑道。
“三哥,你都可以去国家安全局工作了,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一汝笑得象只狡猾的狐狸,“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老实交代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挑了挑眉,又对着徐诺,“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叫你一声嫂子啊?”
徐诺笑着推了她一下:“死丫头。”
默言突然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一汝下意识地掩了掩嘴。过了片刻才象醒悟过来似的:“我该回家了,三哥,不打搅你们了。”说着走到路边招了的士。
“不一起吃饭吗?”徐诺在身后喊。
“不了。”一汝回头做个鬼脸,笑道,“我可不想当一百瓦的大灯泡。你们好好玩吧,我先走了。”
默言站在那里目送着她离去,突然觉得很累,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徐诺肩上:“我们走吧。”
他的车停在对面,是一辆黑色的尼桑蓝鸟。打开车门,他并不急着坐进去。站在街边,掏出一根烟,开始在各个口袋翻找。徐诺好奇地问他:“你怎么啦?”他并不回答,依然仔细地翻着口袋。
徐诺看着他,终于又说道:“是打火机吗?你手上拿的不是吗?”他如梦初醒,打火机不正在手上捏着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先去哪里?”
徐诺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先去吃饭吗?你今天怎么啦?”
他拍了一下头,似乎才想起来:“不好意思,这几天太累了,都得健忘症了。”
徐诺体贴地笑了笑。
车子终于往前开去。这个白天纷扰的城市,夜色下却笼罩着纸罪金迷的暧昧气息。它象只漂亮的水晶鞋,美则美矣,但适不适合,却只有穿的人知道。默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带着失意,终究要步入凡尘。
“我爱你。”他轻轻地说。
“我也是。”她一脸的甜蜜。车厢里飘着淡淡的香味,她知道,那是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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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汝回家时,隔壁的刘阿姨正在她家里。
刘阿姨是小区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好做媒。她拍手拍脚地对母亲说:“这个小方啊,模样端正,工作稳定,跟你家默言也挺般配的。”
母亲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问道:“也不知这姑娘多大了?”刘阿姨不自然地笑了笑:“大概二十九吧。不过你放心啦,我介绍的人不会差哪里去的。无论人品家境都包你家默言满意的。”
一汝凑上去看了一眼照片,忍不住说道:“既然条件这么好,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
“你这孩子。”母亲拍了一下她的头。“没事没事,”刘阿姨撇了撇嘴,“小方这姑娘,只是容易害羞了些。现在要找这样的姑娘可不容易了。再说你家默言的年龄也不小了,要不是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我可不愿操这个闲心。你说是吧?!”母亲连连点头。“等默言回来你再让他看看,回头我再给我个话,什么时候大家一起见个面。”许阿姨说着就站了起来。
母亲送她到门口,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母亲这边送走了刘阿姨,回头看一汝站在那里,说道:“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下次说话可别那么让人下不了台。”
一汝吐了吐舌头,说道:“妈,我三哥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母亲叹了口气,“他这样总不是个事啊?你还嫌妈听的闲话不够吗?”
“不见得那刘阿姨是好心啊,”一汝不以为然,“就那姑娘的条件,我想,三哥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再说了,这相亲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三哥有哪次去了?”
母亲心下黯然,半晌不语。
一汝过去楼了楼她的肩膀,笑道:“妈,你放心啦。我未来的三嫂可比这位强多了,性格脾气也是没得说的。”
“你的意思是…”笑意慢慢爬上母亲的嘴角。
一汝点了点头:“三哥会跟你说的。”
灯光下,母亲的脸绽放成一朵菊花。“日子总是平凡而容易满足的。如果先肯定了快乐,前途是否便是希望?”她望着母亲的脸,这样想时,一阵饥饿感就袭了过来,从中午到现在,除了喝太多的酒,她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于是问道:“妈,家里还有饭吗?”
“有啊。”母亲奇怪地望着她,“你还没吃吗?”
“恩,而冰下午出差了。这次可能要好久才回来。”对着母亲探询的目光,她艰难地解释道,“他说了,这次回来会来看你的。”
母亲仿佛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热了饭菜。
一汝收起了笑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脑海里象放电影一样闪过她和而冰在一起的情形,她在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再打一次电话。在回来的车上,她已拨了不下十次,那个机械的女声每说一次,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拿出手机,可是心里却又那么怕,几个数字摁了又删删了又摁,在犹豫间,母亲已把饭菜端上桌,笑着招呼她过去吃。她重新换上轻松的表情。如水的日子里,她早已学会了掩饰。对母亲而言,子女的幸福,是她所有快乐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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