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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东方不败?
过去他也曾经回头,在自己紧掐他的脖子後不计前嫌。
捉住他,顾长风心想,不为灌他毒药,只为将他抱在怀𥚃。
可他一坐起,便看清那人不是东方不败。
那人摇着他的脚,准确地说是扒着他的靴子。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见他醒了,似要拼个最後一搏,奋力去拔他的靴子。断刃的匕首自靴中掉落,顾长风本在五里雾中,见了此景,才浇了头泠水似的完全清醒,理解到眼前是个小偷。
他感到四肢无力,担心匕首被夺,弹指击出一道凌空气劲,打伤了那孩子的左朵。孩子摀住耳朵,拎着之前脱下的那只靴子跑个没影。
顾长风没想追他,只是爬着捡回他的匕首,而後颓坐在地。他环顾四周,眼底尽是癫狂,满布血丝的双眼在寻一样东西,一个身影,只要看一眼,他便能安心镇静,可夜幕下空无一人,只有林间流萤缓缓浮游。
「东方不......。」他想大叫,却差点为自己口中的呕吐物噎着,一阵酸腐恶心自腹中涌上,弄得他直咳嗽,接着开始呕吐。
他才发现地上早是一地秽物,内中掺有自己在客栈吃下的米饭丶皮蛋之类。
他依稀记得喝下毒酒後腹内翻绞,当时只道是为了东方不败。
或许是抱柱摧心和那不知名的毒物相遇即可催吐?此节救了他一命,却不重要,重要的是东方不败那儿去了?
「他怕黑......。」他到晩上定要钻到自己怀里睡的,现下去那儿了?
城郊的夜晚不会比山里安全,自己遇上个小贼,东方不败呢?
举头望月,夜空中是一弯新月,尚能见之,代表日落不到半时晨。服药时已近黄昏,时间拖得越久,对东方不败越危险。
想起方才的恶梦,他腹中一绞,又一口酸臭之物吐了出来,胃液穿喉而过,恶心刺痛难当,他赶忙到一旁溪中漱口缓和。
那梦若真是冤魂作祟,那鬼便是极其聪明的鬼,不玩弄什麽阴森恐怖,仅点出世情常态。他心底一直很清楚,东方不败独活於世将若何凄苦。他仍能回想起梦中的东方不败,他披头散发,徘徊市街,徬徨无助,行人的目光不似狼狈,便似死尸。若他没找到他,那梦会成真。
若是丢的是个孩子,有多大希望寻回?汗青不就有个走失至今的幼妹?
现在的东方不败不如一个孩子,他得快!
飞快溅水漱洗,点点流萤漫舞在临水草木间,反映萤火的溪流,徐徐送来件事物。他圆睁着眼盯它远远漂来,当它漂过顾长风面前时,那名字划过顾长风脑海,曹操。
亦曾权倾天下的人物,现下化做粉白面具,在河中载浮载沉。再早一些,它在东方不败手把玩着。
东方不败会游水!
他告诉自己,一边驱逐脑中小玩意溺水的景象,一边奔入溪中拾起面具。
晕开的颜料因他提起面具,化作黑色红色的泪直直落下,落在不舍昼夜的流水中,溅起迅速消失的涟漪。
光着一只脚,他向上游走去,四处张望,寻找那迷糊的身影。
城郊便是树林,夜里树影墨黑妖异,每越过棵树,他便希望东方不败便在树後方探头张望,他不能大声呼叫,毕竟那名字所牵动的利害恩怨太深太广。
远处的黑暗中闪过星点微光 ,近看是幅九连环横在地上。东方不败胡乱买的事物当中有此一项。
希望和忧心并肩而至,他的不安更加强烈。捡起那幅九连环省视,胡须滴下沾了秽物的污水。在忧惧的幻想中,那些铁环上沾有半乾涸的血迹。
所幸幻想只是幻想,星光下,磨亮的铁环带着细微寒光,崭新洁净。
『至少往上游找是对的。』他沉重而急促的喘息稍缓,这线索使他略微宽慰。
当他直起身,枯黄的手卷便进入他视野。
暗柳生天篇,东方不败亲笔作注的武功绝学,便似这般弃於野地。
他赶忙拾起那手卷,他不练它,可里头暗红的蝇头小字是为他写的。蹲下时他发现草丛中有其他东西,拾起是个风车,在微风中无力转了几圈。
难道是东方不败丢下了这些东西?而後他见到那颗红色的球,触手湿湿黏黏,当是那黄狗的唾液。尚未乾涸,可能不久前他们仍在玩球。
这点令他心下稍安。『难道有条狗跟他便不怕黑了?』顾长风决定打发走那只狗。
盘算如何处置一条狗,让他想到找到东方不败如何处置他?进城去再买一回毒药?
第二次。不,其实是第三次,他为所当为。可他是多无能?杀那小玩意也杀不死。
重重的无力感袭来,可他必须找到东方不败。没有指天誓日,但他在心底许诺过再不令他遇上危险。
顾长风感到脚步沉重,想来是馀毒未清。找到他可要运功驱毒?还是直接点了他的穴,再把那漂亮的脑袋按入水中?
若那恶梦有些好处,便是令他急得暂时忘了自己要杀东方不败。
现在他想起来了。
是惩罚他的罪行?亦或惩罚他的失信,亲手杀死东方不败的痛苦他得再尝一回。
那女鬼说得对,死对他而言不痛不痒,所以他的报应是经历这一切。
忆再次涌现,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粗糙,指甲破损。细滑皮肤下,脉搏无望跳动的触感彷佛又回到虎口间。
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他的大人君子。
还要再一次。
黑暗中他看不见前路,他可以走向四面八方,可又岂知东方不败在何处?
远远看去,林中树木便似笼槛,它们看似无从将顾长风困在某处,可顾长风来来去去,也不过穿梭在笼槛之间。
东方不败!
他心中喊着,他想找出蜷缩在黑暗发抖的东方不败,可找出他他便得死。
他不想他死,可他独活比死还惨。
顾长风不愿再一回了,至少不是今天。
也不是明天,他不管了。他决定得过且过,他偷来的日子是到月圆不是吗?
他为这决定开怀,忽然时他的时间变得充裕,他可以好好看着东方不败,看个够。正在他徘徊歧路,想起要运功撑起听力探路时。熟悉的乐声乘风而至,彷佛自远山顶峰飘落。
便是这曲调,当时东方不败用笛子吹了一回,却又说用箫吹来更称曲中意境。他只是看着他,连自己在想什麽都不知道。
当东方不败问他何故一言不发?是否有所感触?他只能答自己不通声律,五音不全,仅知笛横吹,箫竖奏。
於是东方不败定要听他怎麽五音不全法。
他微笑,朝那声音奔去,是否要再买回毒药,再去找那歪嘴的麻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东方不败便在前方,他会带他回到山里,远离猜忌的人群和盗贼,他会天天陪他玩,逗他笑。
东方败则会在他失落时安慰他,用山花结成环,戴在他头上。会为一颗漂亮的石头开心拍手。会在黑暗中依偎他,求他庇护。他会为他奏乐为他唱歌,陪他说话。
他几乎已看到东方不败跌跌撞撞地奔向他。
就在他浸淫在美好的期待中时,熟悉的曲调跌宕中多出另一种声音。同为乐声,却非东方不败所奏曲调,两者截然不同,却又互相呼应,相辅相成。原曲婉中带伤,柔和中自现回肠荡气;而合上那新起的乐声,伤感处竟凭添三分豁达。凄楚间透出风流洒脱,幽怨绵长处化为悠扬奔放。
顾长风不通乐律,五音不全,可他总觉得现在是两种乐器在合奏,难道东方不败同时谈奏两种乐器?那能做到吗?另一种乐器又由何而来?他不记得有买乐器。
顾长风感到狐疑,脚步便轻了许多,开始提高警觉。
渐渐地,他看到远处的微光。
那对巨大兽眼泛着昏暗绿光,令他想起山中似已成精的古树。继续往前潜行,黄绿的光芒便渐渐勾勒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他熟悉,他拥抱过。
东方不败。
见到他时,激动伴随微微刺痛涌上。他隔着树叶看着东方不败,他席地而坐,背靠身後的树干,弹着阮咸,幽微的绿光中,十指从容舞动。不远处趴着一只狗,近处......有个男人。
顾长风不曾想过会有旁人,那男人是谁,是敌是友,又或只是萍水相逢的行旅?见到孤独游荡的小傻子,便出手相助?
又或那是个歹人,把东方不败认做美貌的傻女,拐骗他意图不轨。
想到这可能性,他更能冷静。两人身旁似有两个布袋之类的东西,绿色光点游走其中。他潜伏在一旁的树丛中,观察动静。
那男子面对东方不败坐着,手上抱着不知名的乐器,亦自在弹拨。现在要偷袭此人太容易,是以顾长风便打算那麽做。先点了穴,再确认是敌是友,若是善人,赔罪便是。
那男子面对他坐着,手上抱着不知名的乐器,亦自在弹拨。现在要偷袭此人太容易,是以顾长风便打算那麽做。先点了穴,再确认是敌是友,若是善人,赔罪便是。
他计画隔空点倒那男子,可光线过於昏暗,必须更接近才看得清穴位。他必须一击得手,否则若那是个歹人,打草惊蛇可能使东方不败受到波及。
便在他逼近时,曲调已至尾声,那男子放下手中乐器,挪动身子接近东方不败,顾长风一阵紧张,却没有出手,因距离已近到他能看清两人的眼神。
心满意足,那是他注视彼此的神采。
那男子挚起东方不败双手,阮咸缓缓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东方不败,面上渐渐浮起笑容。那是个满足的笑容,夜幕中,咧开的嘴露出沾染绿光的牙齿,却无半分邪门诡异。
正因那份真挚无邪的满足。
「诗诗....。」那男人轻唤,东方不败望着他,眼中的神情似曾相似识,回忆如利刃猛地一刺顾长风,他想起东方不败跃下深谷,为自己所救时的神情。欣慰丶满足,那抹淡淡的微笑他当时甚至不敢逼视。
其後,他叫唤着一个名字。
令狐冲。
顾长风瞪大眼睛,努力压抑着那想法,告诉自己世上没那麽凑巧的事。
那人不是令狐冲,不是。
「诗诗。」在顾长风几欲眦裂的瞪视下,那男子抱住东方不败,先看怀中人,顾盼中满是怜惜珍视,再来他仰头望天,感动丶感激丶感伤,以及满足。满溢的幸福感汇聚在饱含泪光的眼中,欲夺眶而出。顾长风嵌入树干的手指在颤动,却仍能感受未落下的泪滴中悲喜交集。
若抱着东方不败的是他,他亦会如此望天。
若在黑暗中发现那抹淡黄游魂的是他,若那带着面具的可爱身影雀跃起朝他奔来,一头钻入他怀中。他会轻轻揭开那面具,手指因激动而打颤,望着面具下愿献身命以求一见的面容,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他亦会如此百感交集的仰望浩瀚太空,感谢冥冥中的天意。
流萤缓缓地飞翔,和缓如那男子放开东方不败时的动作。
「妳看起来不像真的。」似为看清楚东方不败,他温柔地将手覆上东方不败的臂膀,拉开他们的距离,太贴近的世物,人反看不清。
那张脸以男子而言没有分明的棱角,眉头紧皱时已能见眼角纹理。他眼睛张的很大,不似东方不败一派天真,好奇天下万物的睁大眼,而一种不可置信,又不愿放过任何细节丶近乎贪婪的注视,彷佛一移眨眼便是人事全非,又彷佛这般盯着,他便能占据眼前人的灵魂。
「诗诗......。」顾长风似乎听过那名字,他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或不愿相信,拒绝承认。那男子眼中的深情他几能感同身受,可当那这般注视东方不败时,顾长风只觉看到了头黄鼠狼,正打量着他豢养的小兔子。
而他的小兔子伸手抚上黄鼠狼的脸颊,那只盼对方开心的神情,顾长风很熟悉。
「这真不是梦?」男子说道,轻轻将东方不败的㩒口向下拨。那动作真诚无欺到顺理成章,乍看来彷佛全无不妥。以致白晰的肩头暴露在夜色中,顾长风才大喝制止。
「住手!」
那男子的反应不似一只被发现的黄鼠狼,他把东方不败拉到身後,一手按在剑上。
「什麽人?」他问道,神色随顾长风接近越发警戒。
什麽人?顾长风不想回答这问题。
东方不败自那男人身後探出头。那双眼睛再度注视,令顾长风怒气和不安渐渐平息,他回望他,近乎出神。
直到那男人遮蔽了他的视线。
那人狐疑的眼光落在顾长风身上。他忽然一阵警醒,东方不败自那男人身後对自己招手,那人紧盯自己之馀瞥了眼那雀跃的东方不败,神色有些古怪。
若没那男人,他会跑向东方不败,把他抱在半空中。
可那男人在这令顾长风止步的不是那男人带着的剑,而是他的眼光,顾长风知道那男人明白一些事。
例如明白可爱的小玩意便是东方不败,而他实则该同潘安宋玉比美,而非飞燕玉环,那男子还清楚,一个男人如此看另一个男人是怎麽回事,他方才正是这样看着东方不败。
「阁下究竟是谁?」那男子再问一次,那语调客气了,却多了一层忌惮的冷漠。
顾长风不曾想过一个知情者看待自己的目光,他提起精神不再看东方不败,只紧盯那男子。
他用敌意与刹气掩饰自己,凌厉注视着该注视之处,隐隐拉开架式。
那男子看得懂,知道顾长风注视他出手必经的方位,起势必先做准备的肢体,也懂只要一有动静,他立马能出招应对。
他们省视彼此的反应丶视线,即知眼前不是易与之辈。
可东方不败不懂,双手勾上那男子的脖颈,似要趴到他背上。
「哎呀!诗诗?」忽然那人像想起什麽事,捉住东方不败的手,那出力极轻,但出手快而准,看得出使了某派擒拿手法。
顾长风本来便要出手,为那男子对东方不败动武,在一触即发的瞬间,他差点便放出弦上之箭。
可他没有,阻止他的是他心底知道,此人和东方不败关系匪浅。那人问他是什麽人,顾长风何尝不想反问,可他没有,他怕听到一个答案。
他怕世事竟有如此凑巧。
那男子转回身,神情友好了一些,可能是看在他分神的瞬间自己没出手的份上。「在下令狐冲.......。」
可那名字牵动太多事,顾长风心太乱,只是一语不发,和缓自己的情绪。
「敢问尊姓大名啊。」
「你是中原人吗?」
「你懂不懂我说得话啊?」那男子说罢,又用说了一串扶桑文,顾长风听不懂,但知道"你""扶桑人"几个字眼。
「你当我是倭寇?」他需要一个发怒的理由,可话一出口,只令他想起以前的自己会勃然大怒,斥喝人把朝廷命官认做倭寇。
而现在呢?
那人,令狐冲笑了,看上去很亲厚。「唉,你是中原人,恕我眼拙。不过既然你是中原人,和我这位扶桑朋友便没什麽关系了,我们走啦。」说罢,拉着东方不败便做势要离去。
「他是东方不败。」他知道令狐冲在试探,也懒得罗嗦,直接告诉他,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
令狐冲转了回来,笑容有些没落。「这位.....。和阁下是何关系?」
「你和他又是何关系?又凭什麽问。」顾长风倒要听听,这东方不败口中倾慕之人,又怎麽讲述他和东方不败。他知道江湖上是怎样风言风语?
「这......我是令狐冲...。」
「你是那把他丢下黑木崖的令狐冲?」他的回答激怒了顾长风,令狐冲三学说明什麽?他想质问,想反唇相讥,那夜那声呼唤却说明了一切。
「阁下可是他的旧属?」令狐冲皱起眉头,小心得问。
『若我答是,便可理直气壮的驱走此人。当年东方不败墬崖後,任我行对日月神教一番清洗,东方不败的派系尽数为其屠灭。其旧属和协助任我行的令狐冲,可谓仇大恨深。』
是啊,赶走令狐冲,到四下无人之处独享东方不败的依偎,待到十五再杀了他?
顾长风心下一片混乱。
「我从未将她丢下黑木崖。无论你是谁,只要你对她没有恶意,我们便不是敌人。」
「那你对他没有恶意?方才你似乎很提防他。」
「你定然清楚四年前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绝不可能伤害这样的她。」
自己咄咄逼人,令狐冲倒是客气,顾长风也不是不知道,令狐冲小心是为搞不清自己是什麽人。若他知道自己方才要毒死东方不败,立马一剑刺来也未可知。
由此观之,倒显得自己隐藏身分十分卑鄙。
「诗诗,等等。」东方不败摇起令狐冲的手,顾长风心下不是滋味。
「诗诗,我等会再陪妳玩。」
顾长风知道东方不败不是要玩。他冷冷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令狐冲似乎有些尴尬,一边哄着东方不败,一边仍监视着顾长风的一举一动。
「妳要什麽呢?」他说,声调像在问初生婴儿般轻柔。顾长风很熟悉,听熟了,更讲熟了。可那声调出自另一名男子之口,他觉得恶心。
「他这样不是要吃便是要睡,拉撒他自己会处理。」
愠色闪过令狐冲的脸,他不满意,同时意外自己这样讲述东方不败。
不过他选择忽略,拉着东方不败走向一旁的马匹,在个袋子中翻找出乾粮。
「诗诗,妳要吃吗?」
他方才吃了一堆点心,当是不饿。令狐冲把某种面饼放在他手上,东方不败当成玩具似地搓揉着,白屑四处飞散。
「妳是想睡觉?」他自马背上取下草𥱊,拣了处平坦空地,蹲下除去地上的石子,他处理这些事时一刻没忘留意顾长风的动静,这人看上去有些傻气,实则颇小心。
或许是曾经男女不分地行了房,此後便处处小心了。顾长风刻薄地想,他向来认为那些传闻夸大了,此刻却希望令狐冲便是传闻中那白痴。
而当令狐冲整理地面时,东方不败向顾长风招着手。
他其实不常招手,有事找顾长风,他会跑向他。似这般站在原地招手,往往是身旁有令他驻足不动的事物。
如山壁上骨骼般的岩石,或兔子的窝。现在则是令狐冲,自再见到东方不败以来,他一直紧粘着令狐冲。
他的老情人。
「四年来都是你在照顾他?」
那问题有攻其不备的味道,顾长既不知他想知道什麽,索性不回答。
令狐冲才铺好𥱊子,东方不败便坐了上去。并未坐在那张窄小的草𥱊中间,而仅占了半边,草席一侧则留下大片空位。
「看来妳真是想睡了。」他在想什麽,而後东方不败的动作似乎吓了他一跳。
那双天真的眼睛盯着他,拍着席子空着的一侧。
顾长风感到下眼睑的肌肉在抽动,令狐冲一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可东方不败开始拉他的衣摆。
「诗诗.......。」他似乎有点尴尬,不过那碍不着他在𥱊子空下的一侧安坐。
顾长风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东方不败夜喜欢往人的怀里钻,在此之前,是爱往他怀里钻。他僵硬的转过头去,背後传来令狐冲的声音,听来竟全无惊恐意外。
「诗诗,妳乖一些嘛。」
顾长风气沉丹田,缓和那种为人掠夺的怨愤,那女鬼说得没错,东方不败是他的心头肉,而这块肉生了四肢,用他的脚跑上别人的枕𥱊,用他的拉那人与他同寝。
「嘿!诗诗!」
不知东方不败做了什麽,令狐冲笑了起来。
『你在妒忌吗?顾长风。』他自问。
他也无从否认,他恨令狐冲占了他的位置。
『怎麽?要不要趁他们调笑,杀了那令狐冲,抢他的破草𥱊?他现在定无半分防备。你已为争个女人,杀害同僚,何妨为争个男人,杀个平头百姓?对了,东厂在追捕这令狐冲,管他是不是被罗织罪名,都算是通缉犯。』
「哈哈!诗........。」
「磨蹭什麽!不要便点他的穴!」
顾长风怒吼着,可令狐冲的心情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不必不必,你等等。」
顾长风感觉心中有团火,若令狐冲反唇相讥,或乾脆动手,那团火便能烧向别处。
可令狐冲大度,若和那小玩意嘻闹是他,他也会颇大度,因为赖得理会别的事。
那是个可爱的小玩意,天真无邪,洁如素丝,他以期待的眼光看你时,彷佛万事都不及满足他的愿望来得重要。
他不觉间已坐下,草地上的流萤为之惊起,飘过他眼前,照映他惨淡的面容。他们下山的第一晚也看到过流萤,仅有一只,孤孤单单。东方不败怕黑,又想看它,便拉着自已跟它跑。
他闭上眼睛。
追根究底,自己是在妒忌什麽?那便是个孩子,他夜夜钻入自己怀中,要的是纯粹的依偎而非□□,自己在恨一个孩子换了玩伴?
他该思考要怎麽处理令狐冲了。
一件事情很明白,若他赶走令狐冲,东方不败若是跟着自己走,前路便是死路一条。
而若有令狐冲。
他心下一绞,强烈的不甘涌上,可另一个事实清楚明白。
令狐冲是东方不败的生路。
开始他要杀东方不败,是为服下忘机散是除他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太可怕,也太难意料。可现在看来,他自服下忘机散後,便再无威胁,反成个弱小需要保护的小玩意。
他仍要杀他,为的是不予他解药,自己将蛊发而亡,而东方不败无力独活。
而令狐冲出现开啓了新局。
事情除了东方不败和自己一起死,或放他自生自灭外,多了另一个选择。
便是顾长风失信而死,令狐冲看照痴傻的东方不败。假如他会看照。
顾长风深深吐纳,望能压下心底什起的那股寒意。那团火在烧尽一切後灭了,夜风忽然变得冰冷,他感到孤独悲凉。
『这有何好犹豫?便舍不得月圆前独占他的时日?独占他你又想做什麽?利用他的纯真发泄自己的欲念?』
他提气想压抑情绪,令自己平静下来,却意外听见令狐低声说:「妳变成这样也好.......这样我才能对妳好。」
看来令狐冲对他好也是有条件的。反求诸己,不也一般?自己不会投向嚷着要收大将的东西方不败,想来令狐冲遇上的是那疯子,也不会似这般亲昵。
「我一直想对你好,诗诗........。」
顾长风收起劲力,便听不见他们的耳语。
他回想关於令狐冲的事,他同任我行一行杀上黑本崖是为了报仇,东方不败杀了他的同门师弟。
而他当时能不惑於私情,撃败东方不败,无论是丢下去还是推下去,东方不败终是墬下黑木崖。
看来他想让令狐冲照顾东方不败,还得他愿意。
「那位.......仁兄!」令狐冲喊到,看来已解决东方不败的问题。顾长风下定了决心,没有理会他,径自往前走。
「咦?你去那?」
「方便。」顾长风冷冷道,他胃中物早已吐尽,自不是真要方便。
令狐冲要知道他是谁,他得有套说词。这套说词得有利於他立志看顾东方不败终身。
他得趁方便时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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