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令人毛骨悚然的刹车声，混杂其中的喧嚣声，沉闷的撞击，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液体汩汩奔流的欢快声……直线下坠，向夜色阑珊的尽头滑去……已到尽头了吧，the story is end，再也没有沉重的黑色羽翼给我飞翔，再不会有轻盈的白色翅膀帮我飞翔，只有直线下坠，然后，破碎，像脆弱的玻璃在一毫秒内变为残骸。破败的羽毛飘落下来，每一根都浸透殷红。

　　27.05℃，被半个懒惰的太阳烘烤过的地面，被红色的潮水滋润着的地面……九月三十日，没有浓灰只有惨白的天空，嘈杂的汽车喇叭音……双翅扯断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痛楚，深深浅浅的钝痛触碰着模糊的意识，直到她恢复了它。

　　当我喊出第一声痛时，身旁就是她——那身着洁白的衣裙，有温婉笑容和暖和手心的天使。我想她是个真正的圣天使，能为我疗伤的善良天使。若水，很好听的名字，虽然我不尽懂得它真正的含义。若水上善，上善若水，优秀的医生，让我第二次感到温暖和安宁的生灵——第一次是路中央的那只猫咪给了我安抚，因此我十分想知道它的下落。我轻声问她那只猫咪在哪里，她告诉我它安然无恙，现在被宠物收容所饲养得很健康。

　　她对我说那一天没人理睬我的灾难，唯一的幸运是那司机良心突然发现踩了一脚刹车，然后扬长而去。街头的生命像是突然受了蛊惑一般旁若无人地奔忙，没有惊呼和叹息，更没有人去叫救护车来。

　　我怀着淡淡的心情淡淡地听完，她顿了一下继续讲：“我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人性是自私的，旁若无人地走开也是一种合乎情理的生存方式。但我不能那样做，因为我还有良心，因为我是个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

　　她用稍微激动的语调缓缓说：“当我把早已不省人事的你小心翼翼护送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竟然拒绝为你治疗。做了多年外科医生的经验告诉我，你的脊椎伤得很严重，一旦得不到细心的专业护理就会残废。我也知道我的同事们担心什么，他们担心的不是你的安危而是你的医疗费，他们看到你无依无靠所以不愿意收留你，你是医院的包袱。

　　可我不能眼看着你在我怀里陨落，我要让你重新飞翔，哪怕用尽我的全部。于是我默默把你带回了我的家进行治疗。在你昏死过去的三天内你接受了一次很大的修复手术，我真担心你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手术带来的二次创伤。但你居然活下来了，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她低下头掖了掖盖在我身上洁白的被子，我知道她此时一定泫然泪下。我想起身说声谢谢你，但双翅断处的伤痛使我瑟瑟发抖。我从她眼中读到了我前所未见的坚强和善良，让久不见阳光的我的心汹涌澎湃起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使她如此坚强和善良而不畏惧，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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