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暮色四合，一轮圆月从山间升起。雨桐见这个中秋的月色格外清朗，就叫人把别墅院子内外的灯关闭了不少，花园里也只留几盏照路的小灯，散落在路边草丛里，幽幽的好像许多眼睛，凝望着漫天的银辉。
　　天刚擦黑，欢欢就被保姆抱走哄着吃饭睡觉去了。小家伙撅着小嘴，为了不被邀请参加大人们的宴席而耿耿于怀。
　　夜色渐浓，听到门铃一响，雨桐便雀跃的拉着启南出门迎接。
　　庭院里，晨曦亲密的挽着Jason，正笑盈盈的向房子门口走来。
　　像个母亲初见女儿的男友一样，雨桐站在门口，仔仔细细打量着Jason。高高的个子，比启南还略高一些，挺拔健硕的身材，深邃立体的容貌，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一双清澈的眼底透出勃勃英气。和晨曦二人今天都是牛仔长裤休闲衬衫的打扮。温暖又清新的微笑洋溢在两个人的脸上，如出一辙。
　　Jason在晨曦的介绍下，爽朗的向雨桐一家打着招呼，并礼貌的介绍着自己。
　　大家正寒暄着准备进屋的时候，大门又缓缓开启，程睿驾着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的进来，在院子正中一个急停。尖锐的刹车声，把晨曦吓了一跳。
　　众人站在屋门口，只见程睿和一个女人一左一右的下了车，向众人走来。
　　晨曦打量着二人，程睿脸上一如既往的清冷，那女人却是第一次见到，长了一张异常精致的美丽面孔，身材高挑，正微笑着望着这边，似乎和姐姐一家早已熟识。两人都穿的精致考究，程睿银灰休闲西装搭黑色长裤，女人则是黑色礼服短裙，看款式，好像同那件小黑裙是同一系列的，晨曦不禁吐了吐舌头，心头小小庆幸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和Jason都是一身休闲飘逸，和对面的二人真是对比鲜明，不禁朝着Jason莞尔一笑。
　　启南见人到齐了，先引着众人到客厅落了座，为大家互相介绍起来。晨曦才知道那个漂亮女人叫曼莎，是作为程睿的助理，从美国跟他一起过来的。漂亮的女人，一旦和程睿这样的人走到一起，便不禁让人心生怀疑。晨曦想着，既然姐姐、姐夫能邀请曼莎来过中秋节，就一定和在程睿公寓见到的那些女人大不一样，于是心里也对曼莎多了分作为初次见面者间的尊重。
　　比起程睿，曼莎倒是礼貌周全，她笑着感谢雨桐邀请她一起过节，并和晨曦礼貌的寒暄起来。可能感染了节日气氛，大家都很开心的聊着，共同的跨国生活背景让聊天的内容变得十分广泛。只有程睿，只是面无表情的沉默在大家的欢谈之中，若有所思。Jason因得到了晨曦的事先提醒，也并不在意，爽朗的性格使他迅速融入到各种活跃的话题之中。
　　这种舒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时间。
　　为了这次晚餐，雨桐特意换上了一张圆形的餐桌，她告诉启南说，这象征着团圆，是对大家的祝福。
　　一时大家落座，曼莎和程睿正好坐在了晨曦对面。
　　启南手持醒酒瓶，逐一为大家倒酒。红酒犹如流动的红宝石，平稳缓慢的沉入杯底，晨曦心底的快乐也渐渐满溢。
　　见启南倒酒，曼莎把面前的空酒杯推到一边，笑道：“难得启南拿出他的珍藏好酒，可惜我没运气喝了，这家伙叫我来，早挑明了就是让我做司机的。”边说，边指指一旁的程睿。
　　大家听了都一笑，程睿扭头看了曼莎一眼，转身从启南的手里拿过酒瓶放在自己面前，说道：“这酒你可算开封了，没说的，这瓶都是我的了，你另外再开吧。”启南苦笑着摇摇头，只好再去开酒准备，另外嘱咐保姆榨了些果汁放在曼莎面前。
　　宴席间众人继续着刚才的轻松话题，又开心的聊到了一起。大家频频举杯，晨曦不胜酒力，几轮敬酒结束，就有些微醉了。她轻轻的肘了一下Jason的胳膊，把自己的红酒向他面前推过去。Jason解意，端起酒杯朝着雨桐和大家说到：“雨桐，晨曦酒量很浅，她不能再喝了，我代她敬大家这杯，谢谢你的邀请，大家中秋快乐。！”说完，杯中酒被一饮而尽。
　　看着晨曦微醺的双颊，雨桐笑着给她换上了柠檬水。
　　Jason的举杯让雨桐找到机会，把话题转移到了他和晨曦的身上。
　　雨桐有感于两人的亲密与默契，于是问道：“Jason，你和晨曦是怎么认识的？”见晨曦张口要答，忙指着她笑道：“你不许说哦，我要听Jason怎么说。”
　　晨曦嘟嘟嘴，笑着看了Jason一眼。
　　“啊，让我想想看。应该是在警员受训的时候认识的吧。” Jason看着晨曦说道，晨曦向他露出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Jason只好继续讲下去：“那时候晨曦申请做警员，来接受培训，恰好我被警局抽去做他们的教官。就这样认识了。”
　　“不过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恋爱的哦。”晨曦一本正经对雨桐说道。
　　“嗯，那时候整天被她们气的头都爆掉了，真的也不会有那个心情。” Jason手指指晨曦，朝雨桐说道。
　　雨桐笑道：“晨曦受训的时候是个什么样？是个好学生吗？”
　　“怎么说呢，一开始，她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预备警员之一。她的身体条件不是很好，胆子也很小，实战的演习场都不敢进去，并且恐高，真的没办法训练下去。”
　　听着Jason的话，晨曦摊开双手，向大家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可是她还是很坚强的，属于那种有了想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的那种人。她很努力的跟上大家训练，而且非常聪明，会很用心的去接受建议，想很多办法去客服很多的毛病，所以进步还是很快的。到最后不光顺利通过考核，而且还有一门课显示出了特别的优秀。”
　　“哪一门？”问题却来自一个意外的人，程睿慢慢的端起酒杯，饶有兴趣的问道。
　　忆起曾经在警校受训的苦乐，晨曦望着Jason调皮的一笑。
　　Jason环视着大家好奇的表情，笑着搂了搂晨曦的肩膀，说道：“OK ,OK,江晨曦警员功课大猜想现在开始，单选题哦，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当然，晨曦你自己不许选，也不许提示。A 体能 B 法律 C格斗技巧 D车辆驾驶 E 枪械与射击 F 实战 ，从雨桐开始吧。”
　　“嗯，法律？”雨桐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不。”晨曦向着雨桐，露出个绝望的表情。
　　“驾驶？”启南猜道。
　　“也不是”
　　“格斗？”
　　“不。”
　　“实战？”
　　“还不是。”
　　四人的选择都被Jason一一否定。
　　“是射击。”Jason说完，笑望着晨曦。晨曦调皮的轻轻拍着手。
　　大家都对这个答案表示难以置信。尤其是雨桐，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晨曦说道：“怎么可能！”
　　Jason 只好解释说：“晨曦的射击真的很准，在训练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对枪械的感觉非常好，很冷静，出枪果断，而且乐于分析，对于枪械之间的不同都会在出枪的同时有意识的辨别，这对于刚开始用枪的人来说难能可贵。可惜她的体力不够，要不然真的可以向狙击手的方向培养。”
　　“姐，我还是很可靠的。”晨曦转头向雨桐笑道。
　　“难得你还喜欢这个，我们在临江也经常去射击场玩，有时间改天一起过去。”曼莎热情的发出了邀请，晨曦欣然应允，目光收回的同时，却见程睿望着她，双眸中似乎透出一种说不明的深意。
　　晨曦不解，也并不在意。却听雨桐继续问道：“晨曦为什么不做警察了呢？”
　　Jason笑着扭头凝视着晨曦的双眼，握住晨曦的手说道：“这个问题，还是要晨曦自己来回答。”
　　晨曦也回望着Jason,沉默了片刻，朝他会心一笑，然后对大家说道：“是因为在一次追逃犯的时候，发生了翻车事故，右腿被大面积撕裂并且骨折，当时打了钢板，还做了很多的缝合，现在恢复了，可是也不能再做剧烈的运动，只好改行了。”
　　原来真正的因由并非当日所听到的那样轻松，雨桐满心怜惜的望着晨曦。
　　晨曦忙说：“没事的，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其实做了一段警员之后，我觉得自己也不是特别适合这个工作，这样也好。”
　　听晨曦说着，Jason靠近她身边将她轻轻搂到怀里，在她的发际轻轻吻了吻，笑道:”我的宝贝最勇敢了。”晨曦也拢了拢头发轻轻靠在Jason宽阔的胸膛上，向大家释然一笑。
　　欢乐的宴会忽然笼上了一丝悲伤的气息，雨桐察觉，便连忙转移话题。
　　“还没说你们到底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要告诉我是个师生恋版本啊！”雨桐故意板着脸面向晨曦。
　　“不是，不是，她通过考核之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是在他们的结业舞会上，晨曦在那里弹琴唱了一首歌，我当时觉得，哇，好美，于是一冲动，就把她从很多人手里抢过来了。”
　　“拜托，哪里有很多人，只有一个好不好。”
　　“是，当时你是跟Ben在一起，但是还有几个家伙正准备追你，你只是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当教官的一点便利。”
　　Jason向众人笑道：“晨曦在警校，很火的！”然后迅速的扭头对着晨曦认真的说：“现在也是。”
　　“总之，后来和她在一起之后，我觉得，哇，都说冲动是魔鬼，可是当时的那次冲动真的是太对了。”
　　这些日子见晨曦教欢欢弹琴，雨桐知道晨曦的琴技和歌声都是不错的，一时兴致勃勃，问道：“Jason，晨曦当时唱了什么歌，把你迷到了？”
　　“我后来问过她，可是她一直不讲，我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那首歌。” Jason一脸无奈的望着雨桐。
　　“晨曦，到底你唱的是什么啊？把Jason的心都唱走了。”雨桐笑着转向晨曦问道。
　　“别听他胡说，我只是那天听见大家都在舞会上狂吼乱叫，全都是些英文的巴拉巴拉，觉得很烦躁，就跑去弹了支中文的歌曲。歌是很早之前的，他当然找不到啦。”
　　雨桐对这首歌兴致盎然，透过窗户见一轮满月已经升起，就拉着晨曦央求着：“难得今天这么开心，那边又有琴，你就让我们都欣赏欣赏好不好。你和欢欢整天弹些喜羊羊小蜜蜂的，我心里都觉得对不起那架钢琴。”
　　“好吧，本来我想留着，等哪一天这个家伙良心发现向我求婚的时候再唱给他听，不过今天就给大家放送了吧，反正也是首有点悲伤的歌。”
　　于是晨曦落落大方的走到钢琴前，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琴身，掀开琴键盖板，轻敲着琴键回忆着琴谱。众人也都离开餐桌，来到窗前，各自找个位置，围坐在钢琴周围。
　　此时酒力渐浓，晨曦终于醉了，头脑里尽是一片飘飘然的兴奋感觉，房间里的人似乎都逐个消失在空气中，最后，只剩她和身边的Jason。
　　她望着Jason笑了笑，拉着他并肩坐到琴凳上。手抚琴键，奏响第一个音符。。。
　　琴声，略带点绵长的哀伤，像午夜的月光，在室内流泻开来。晨曦的声音，略带点缠绵的醉意，略带点柔媚的沙哑，轻轻的，柔柔的唱了起来，宛如午夜花间振翅吟唱的精灵，一如当日，Jason在喧嚣的人群中一眼锁定的那一抹倩影。
　　“我醉了我的爱人
　　我的眼里有两个你三个你十个你万个你
　　不要抱歉不要告别
　　在这灯火辉煌的夜里
　　没有人会流泪泪流
　　我醉了我的爱人
　　不要 不要说谎
　　你的目光说明一切
　　我们的一生已经满盈
　　不要抱歉不要告别
　　在这灯火辉煌的夜里
　　没有人会流泪泪流”
　　歌声和着琴声，好像两道清溪在山间交汇，潺潺的滑过每个人的思绪，轻触起深埋在心中的那些或喜或忧的缭乱情愫。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