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凝月光

　　1936年2月29日章佩澜卧房

　　“夫人,求您了, 放宁宁出去!” 宁宁跪在章佩澜面前,双手扯住佩澜裙褂下摆,仰脸殷殷看着她,眼中尽是恳求之色。

　　“宁宁,我的孩子,赶紧起来,天气还凉着呢,哪能跪在地上呀!” 章佩澜急急想把许宁宁扶起,脸上满是不忍。

　　“夫人,今日清华大学开学,上学期期末因为特殊情况,未曾考试,今日起就要补考,考核学籍.宁宁就算有万般不是,这2个月宁宁足不出户,在家反省,是真心知错了!求夫人网开一面,让宁宁今日先考了试,结束了去年的学业。就算是要休学,也不至于浪费了去年一年的心力啊!万一将来,还能重返校园……”

　　“孩子,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啊,可是…… 唉……” 章佩澜在许宁宁头顶轻轻抚摸几下,
　　“宁宁, 夫人当你是自己的女儿一般,可是今日…… 不成啊……”

　　“夫人!” 许宁宁突然似爆发似的大喊一声,站起身来扑入章佩澜怀中,两人禁不住泪水涟涟,打湿了衣襟……

　　正在章佩澜心乱如麻之际,只听房外吴培福冷冷一声召唤, “佩澜!”

　　章佩澜急忙示意许宁宁不可作声,只三两下将她泪水拂去,又轻轻按一按她肩膀,这才故作镇定地走出房去。

　　待吴培福和章佩澜两人脚步渐渐走远之后,许宁宁这才再也控制不了,大声地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自从去年12月9日的事情之后,许宁宁几乎是被”软禁”在了吴府,除了由章佩澜和老妈子陪着,出去购置过几次东西,就再也没有旁的机会出门。当初虽说是许先生说的,不许宁宁出门,可实际上许先生说的话,除了当时在房里的六个人,其他人并无可能知晓。而许先生除了出事那日,就再无提过不许宁宁出门之事,可是”不许宁宁小姐单独出门,更不许宁宁小姐和韬石少爷一起出门”这个规矩,就像是随着风一般,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整个吴府。但真要刨根问底追究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到底是谁定的这个规矩。

　　吴韬石这日清早也早已洗漱妥当,准备要回学校开学。他迟迟疑疑走到宁宁房门前,想偷偷看看宁宁在做什么。可是隔着房门听了半天,宁宁房里并无半点动静,再从窗户里一望,原来房里根本没有人。吴韬石一下子慌了手脚,各房各屋找了一溜儿,忽然听到宁宁的哭声从父母亲房里传来,他急忙推开房门一看,果然是许宁宁坐在地上, 悲悲切切在那儿哭着呢。

　　“宁宁!你这是？” 韬石赶忙俯下身来,将宁宁硬是扯了起来, “韬石哥……” 宁宁只叫了一声吴韬石, 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径直伏在他胸口,哭得更是凶了。

　　“走!我带你找我爹去!” 吴韬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拖住宁宁的手,将她带到院子里,走了没几步,就见吴培福和章佩澜站在那里。

　　吴韬石急急冲上前去,开口就要争辩 “爹……”

　　“住口!你们两个!今日哪里也不许去!不只是今日,从今往后哪天起才能出门,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吴培福厉声喝道,着实把韬石和宁宁惊了一跳,不仅仅是因为吴培福语气严厉,面色肃穆, 而是因为他虽为一家之主,做事却颇为开明公道,从未以如此专断的语气责骂过家里任何一个,甚至是下人。

　　吴培福说完这句话,站在那里眼睛如猎鹰一般,攫攫盯着两人,吴韬石愣了一愣,开口还要说话。 “韬石,回房去!” 是章佩澜的声音。

　　母亲天性温柔善良, 别说是呵斥,就连大声说话, 都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而今日母亲高声对着儿子说了如此断然的一句话,其效果甚至比吴培福的话更加震撼.吴韬石和许宁宁皆是瞠目结舌,僵了许久,终于缓缓各自回房去了……

　　章佩澜看着两个孩子默然回房,只觉得心里如刀割一般地难受,她一生何曾如此对过两个孩子。此刻她看着丈夫,迟疑地说:” 培福,何不告诉两个孩子实情……” 吴培福只冷冷答一句, “不可!” 便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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