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琴师」

　　第十五章
　　《东玉国史》中《傲帝君启本纪》中载：忠稷三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乐府琴师于宫内齐奏曲《拜月》，宫外亦如此。乐声甚大，响彻云霄，动月神，故降雨，月依圆如旧。众人皆以陛下贤能，故天现此奇景。帝甚乐，亦奇之。
　　宣行楷左手捧着老爹从西野拿回来仅剩的快要坏了的点心，右手拽着皇上发的月饼，豪气万丈地踹开了姬欢的屋门，进去。
　　姬欢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想你就没有月饼吃。”宣行楷得意地扬扬右手道，“我来跟你吃好吃的。”
　　姬欢指指凳子，“坐吧。”
　　宣行楷大大咧咧坐下，环顾着四周。这都多长时间没来了呀，宣行楷暗暗想，自从小东子欠扁地问那种问题后就没敢正大光明地出现，最多就是从房顶上偷偷看一眼，再就是那次姬欢睡着了后偷偷潜进来。
　　“今天那曲子你们弹得不错啊！”宣行楷笑道，“连月神都被感动了呢。”
　　“凑巧而已。”姬欢道。
　　宣行楷怨念地咬了一口月饼，道，“要是叫我上去弹肯定比你们弹得好。”
　　姬欢不说话但用眼神示意你这是嫉妒。
　　宣行楷不搭理他，把月饼往姬欢面前推了推，道，“你尝尝，皇帝赏的味道保证差不了。”
　　姬欢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这是豆沙的。”
　　“我这是五仁的。”宣行楷扬了扬手上只剩了一半的月饼，“可好吃了。”
　　姬欢突然就停下不吃，只是定定地看着宣行楷手里的月饼。
　　正准备再吃一口的宣王爷吓得哆嗦了一下，“怎，怎么了？”
　　“那个月饼。”姬欢开口，“给我行么？”
　　“诶？？！！”宣行楷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看看手里的月饼又看了看姬欢，“可这个我吃过了啊，我给你找一找有没有新的。”
　　姬欢点点头，宣王爷开始找。
　　在蹭了满手油后，宣王爷苦着一张脸抬头，“没有五仁的，只有花生仁的......”
　　姬欢淡淡摇头，道，“那就把你的那半个给我就行。”
　　宣王爷纠结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把月饼递到姬欢手里。
　　那个五仁的真的好好吃的......
　　姬欢对着月光看着手中被某王爷咬的残缺不全的月饼，一大滴眼泪砸在了衣摆上。
　　宣行楷完全没了吃月饼的心思，扔下刚挑好的莲蓉馅的月饼，手忙脚乱地掏手帕给姬欢擦眼泪。
　　姬欢看了他的手一眼，抢过手帕自己擦了擦脸，道，“别碰我，你手上都是油。”
　　然后？然后宣王爷就被自己发出的怨念的黑气包围了......

　　“你为什么哭？”宣行楷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道，“男人总哭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没有哭。”姬欢别过脸，“你看错了。”宣行楷指着衣摆道，“那这么大一滴水是什么？口水么？”
　　姬欢：“......”
　　“说吧，有什么可哭的？”宣行楷拈了一块蝴蝶卷塞进嘴里，“不会嫌你丢人的。”
　　“五仁的月饼是我娘最拿手的月饼，每次吃我都幸福得不得了。”姬欢垂头道，“这个时候，我本应跟爹娘在一起的，而不是跟你这个满手满嘴是油的王爷在一起。”
　　“哦。”宣行楷咬了咬牙，“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姬欢看了看手里的五仁月饼，问道，“你知道桓城么？”
　　“东玉的一个很小很小的边境城市。那是我的家。我自幼在父母身边长大，平生的愿望根本就不是什么出人头地，我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守在父母身边，陪他们一起走过岁月，看着他们变老，让他们看着我长大。”姬欢直视宣行楷双眼道，“知道么？我会离开家都是因为你。”
　　宣行楷手里的蝴蝶卷掉了下来，他赶紧捡起来扒拉扒拉，放在桌上，又重复道，“因为我？”
　　“没错。”姬欢眯了眯眼睛，“桓城因为临近西野，善律之人也是数不胜数。我四岁开始学琴，十九岁被选进宫作为迎接西野王爷的琴师。”
　　“西野王爷？”宣王爷彻底傻掉，“是我？”
　　姬欢懒得搭理他，“皇命不可违，我只得扔下爹娘来到皇宫中。他们年岁都大了，我又怎么放心的下？”
　　“我想回家。”姬欢坚定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当初我看见你进宫，恨不得杀了你才好。是不是你不存在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过生命危险的宣行楷打了个冷战，道，“别冲动......”
　　“冷静下来后我想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姬欢没有搭理他，继续道，“本想安安稳稳地过几年，然后找个机会出宫不再回来，带着我爹我娘一起过完这一辈子。”
　　“诶这么的吧。”宣行楷兴致勃勃地出招，“要不哪天我去跟皇上说说，叫他放你回家？”
　　“没有用的。”姬欢摇了摇头，道，“当初入宫时就是有规矩的，琴师舞女若不出意外，需在宫中待上整整三年方可出宫回家。”
　　“那不也挺好。”宣行楷笑道，“起码有个念想。”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姬欢勉强笑了笑，“我真的想回家。”
　　九月初五，北部边境来报，荻城天花肆虐，波及周边城市。
　　九月初六，朝廷向荻城派送药物以及五十名大夫。
　　九月初十，荻城死伤过半，每日有上百人死于天花，。
　　九月十一，傲帝下旨，命太医院派医士吏目太医等一百人前去荻城救灾。

　　“阿陵，你不是处于太医院最底层么？”宣行楷一屁股坐在百里陵收拾好的行李上，问道，“怎么救灾还有你的份？”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百里陵握着茶杯，给了他一个白眼，“去荻城啊！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回不来了。”
　　“那你还去？”
　　“有什么办法？皇上都下旨了，除了御用的几个太医外太医院的人都得去，要不王爷你去跟皇上说说把我升为太医我就不用去了。”
　　宣行楷看了看他，道，“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求升职？皇帝脑袋被门夹几个来回他都不会同意。”
　　“也是......”百里陵趴在桌子上缓缓呼出一口气，“那就等我回来的，一定得给我升职，月钱也得多给点。”
　　“那还不简单？”宣行楷笑笑道，“一句话的事。”
　　“鬼才信你。”已经被欺骗过很多次的百里神医表示强烈的不满和严重谴责。
　　“诶对了。”百里陵道，“你和姬欢怎么样了啊？是哥俩好的普通朋友关系呢？还是相见恨晚的知音关系呢？还是你侬我侬的情侣关系呢？还是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的仇敌关系呢？”
　　“我说......”宣行楷敲了他一下，“我哪来妻给他夺？”
　　“说正经的，怎么样了？”
　　“你怎么跟那些宫女们一样八卦啊！”宣行楷有气无力地晃晃脑袋，
　　“自从上回你告诉我我喜欢他后我都没敢去他那儿。就中秋那天去了一会，还分析到出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的结论。之后倒是照常去，就当做不知道呗。他能发现这是估计是没什么可能，我也就这么着呗，走一步算一步。”
　　“那用不用本神医去给你搭搭桥？游说游说？”
　　“快忘了这档子事吧......我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他。”
　　“我不是都给你下结论了么？”百里陵拍拍胸脯作自豪样，“要遵从医嘱，讳疾忌医可不行。”
　　“医嘱你个大头。”宣行楷无语望苍天，“说不喜欢吧我还挺喜欢，说喜欢吧我又不是非常喜欢。”“感情这个东西是要日久生情的。”百里陵拍拍他脑袋，“希望我回来时候你俩就成一对了啊！”
　　宣行楷怒目，“那你就不要回来了！！”

　　趁着宣行楷在自家青庐宫睡午觉，百里陵偷偷溜进了姬欢的屋子。
　　“百里？”听说百里陵要去荻城，姬欢本来还想去看看他，可却没倒开空，却见百里陵鬼鬼祟祟地推门探了进来。
　　“就你一个人在？”百里陵不放心地看看四周，问道。
　　姬欢笑了，道，“除了你们几个，谁还会过来？”
　　“那就好。”百里陵神秘兮兮地道，“今天我们的对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要不指不定能出什么大事呢？”
　　姬欢疑惑地眨眨眼，“说吧。”
　　百里陵拉把凳子坐下，凑近姬欢耳朵压低声音道，“据我观察，行楷好像喜欢你。”

　　九月十二，太医院众大夫启程前往荻城。
　　看着宫门内狠命挥手的宣行楷和没什么动作的姬欢，百里陵挑唇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若是真能成双，我还算办了一件好事呢......”

　　“王爷，百里公子他不会有事吧？”小东子看着百里陵远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忧的问道，“那可是满城都是天花的荻城啊！”
　　“能有什么事？”宣行楷豪气万丈地摆手，“他可是太医院的医士啊！”

　　晚上听琴时宣行楷明显感觉出来姬欢的心不在焉，索性站起身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喂。”伸出手在姬欢眼前晃了晃，宣行楷顺手拿了块糕点三口两口吞掉，“怎么了？一点都不专心。”
　　姬欢冷冷拍掉宣行楷的爪子，道，“今天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还未等宣行楷反应过来，姬欢已经把人踹了出去。
　　“喂喂喂......”宣王爷扒着门框，“我糕点还没吃完呢......”
　　静默......
　　突然，门开了。姬欢铁青着脸站在门前，手里端着一盘糕点，狠狠砸在宣行楷脑袋上。
　　“诶诶诶疼死了......”宣行楷左手端着点心右手揉着脑袋，边往青庐宫走边嘟哝，“性格这么恶劣，我怎么会喜欢他？”
　　屋内姬欢把脸埋在枕头里，脑海中不停地回旋着百里陵带着笑意的声音。
　　行楷好像喜欢你......
　　行楷好像喜欢你......
　　行楷好像喜欢你......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姬欢满脸通红地念叨，“估计又是些有的没的，不能当真。再说我们都是男的哪儿有那么多喜欢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姬欢坚定地点头，“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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