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昔谣

　　砰！门被大力推开了。
　　宫禁砜眼眶猩红的站在门口：“颜儿，你说什么？”
　　“禁砜哥哥？”姒颜惊愕。
　　宫禁砜没有走进房间，一手扶着门，手上的力道仿佛要把木门捏碎。他苦笑道：“颜儿，你说你要跟他走是吗？”
　　“禁砜哥哥，你听我说！”姒颜急着上前解释。
　　宫禁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这么些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离开你就说的这么轻松吗？就一点都没有对我的不舍吗？颜儿···”他闭上双眼，满是心痛的模样。姒颜心疼的摸上他的脸，轻声叫道：“禁砜哥哥，对不起。”
　　慕晞玖轻咳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姒颜，道：“好好向你的哥哥解释吧！过几天就要启程回总部了。”说完，走出了门外。
　　宫禁砜冷笑着，满眼失望的看着她。“只要你想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带走你。可是现在，却是你自己要离开我啊，颜儿。”他的眉宇充斥着悲伤，就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姒颜看他伤心的样子很是心疼，一下子拥住了他，眼里含着泪珠望着他，“对不起，禁砜哥哥！我很想你，我真的会很想你。”
　　想？仅仅是想吗？
　　宫禁砜苦笑。
　　他想要用一生去保护的女子，竟然想离开他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黏人妹妹，竟然想离开他了。
　　他的胸口闷得发胀，悲伤之感不断袭来。他不想让她离开，从来没想过会和她分离。他的悲伤转化为愤怒，他忽然扯下墙上的利剑，冲出了门外。“慕晞玖！”
　　姒颜大惊，紧跟了上去。“禁砜哥哥，你等等我。让颜儿和你说说话好吗？”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宫禁砜，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发疯般的先前冲去。“禁砜哥哥！”他跑得很快，姒颜一直紧追着，却一脚跘在了石头上。“啊！”一股强烈的痛感。
　　听到了她的叫声，宫禁砜马上跑回来看她，眸中的恨意渐渐退却，换成了无可奈何。扶起了她，轻轻搂入怀中。“颜儿······”姒颜回抱住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禁砜哥哥。颜儿已经长大了。想去做些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能一直躲在禁砜哥哥身后做一个小妹妹。从前，都是你在照顾我。颜儿想自己去做一些事情，我真的也很舍不得你和宮叔叔。但是，颜儿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们也不会分别啊，我们会常见面的！别难过。好吗？”宫禁砜看着在自己胸膛啜泣的人儿，心口一紧，不由自主的抱紧她。
　　呵呵，常见面，真的会常见面吗？难道她不知道澜城离圣决的总部有多远吗？真的不是分别吗······
　　他宫禁砜希望的是能陪伴她一生啊！
　　“颜儿，你怎么能明白呢？”他的面容变得苦楚。
　　“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宫禁砜紧紧握着她的手，内心在翻腾。他是不是该尊重她的决定？是不是该放手让她走？是不是该不给她这么多压力？
　　只是，颜儿，我无法想象在以后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该如何生存？一切都会不习惯啊······
　　夜晚。竹林中有风声穿过，静谧的很。
　　突然，酒坛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宫禁砜正一坛一坛的在石桌前喝着酒。意识已经变得混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是想无止境的麻醉自己，如果能一直不醒就好了······他的身后一片狼藉，有被摔碎的酒坛，有被击倒的竹子。
　　“砜儿，别再喝了！”宫一仁抢过他手里的酒，摔在地上。“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像什么样子？”宫禁砜站起身，满眼猩红。他的声音颤抖着，“爹，你知道我有多离不开她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保护她吗？我从来都没有告诉颜儿，我早就没有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他踉跄着说：“我知道，颜儿她不爱我，她对我只是依赖，她只把我当哥哥！这都没关系，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我能一直保护她。”眼眸中夹杂着泪水，如利箭飞速垂落在地。他抬手揩去泪水，“该死······”他走到宫一仁身边，“可是爹，颜儿她要离开我了，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他失态的大喊，又发疯一般的用双手击打着竹子，打倒了一株又一株。
　　宫一仁看着宫禁砜并没有喝止，他的儿子和他还真像啊！一样的倔强，一样轻狂，一样对待爱人失去理智。他忽然用剑挑起一坛酒掷向宫禁砜，“砜儿，接住！”自己也端起了一坛酒，“再打下去，宮府的竹子都被你打光了！爹陪你喝！”
　　宫禁砜举起酒坛一下灌入喉咙，辛辣的味道拨动着他的神经。宫一仁抓起酒坛，猛喝了一口。
　　今夜，就让他陪着儿子，像兄弟一样，放纵一回，年轻一回吧！懦弱就懦弱，就让他的儿子疯狂的醉一回！
　　“干！”酒坛的碰撞声响彻整个夜空。
　　明月高挂天空。不知过了多久，月夜下的竹林已经只剩下宫禁砜一人，清冷的月光洒在绝望的少年身上，连清澈的眼都像是抹上了阴霾。
　　姒颜从房中醒来，夜已深。不知为何，今夜很难入眠。她打开门，想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门，看到前方不远处从宫一仁房间方向走出了两个侍女，两人在小声交谈着，但在如此静谧的夜里声音就像被放大了一倍。
　　“老爷这一次喝了不少酒呢！”
　　“是啊，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少爷，还在竹园喝酒吗？”
　　“一直都在啊，不知怎么了，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没有回房。在竹园喝的大醉，又暴躁的砍倒很多竹子，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啊？”
　　“我们怎么能了解他们的事呢？只要明天记得去竹园收拾一下就好了。”
　　······
　　禁砜哥哥，这么晚了还在喝酒吗······
　　姒颜的眼圈已经泛红，心忽的紧缩，抽痛了神经。她走到了竹园，看到的一幕却让她不敢相信。
　　宫禁砜正踉跄的准备往前走，去取前方成排的酒坛。身后一片狼藉，碎片，残竹，混合在月光中。
　　姒颜微怔，这么多酒，他是打算在这喝一夜吗？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看他的样子，已经喝了很多，意识已经不再清醒。清秀的脸变得颓然，深邃的眼眶失了风采，完全没有往日的精气。他拿起了一只酒坛，发现里面是空的，又伸手摔到了地上。无数的碎片弹开，碎的让人心伤。
　　她印象里的宫禁砜一直都是温柔对她宠溺的翩翩公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醉又暴躁。
　　宫禁砜拿着酒正准备返回到石桌上，看到了姒颜，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踉跄的走着。
　　姒颜上前扶住走路不稳的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眸中的痛楚颓废深深刺了姒颜的眼。
　　禁砜哥哥这样痛苦都是因为她，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痛苦，怎么能？
　　没有一丝被推倒的气愤，有的只是内疚和心疼······他们从小到大的感情是那么深啊，她怎么能放任他自己伤害自己呢？更何况，她也不忍心啊！
　　她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叫道：“禁砜······”
　　是了，这一次没有叫哥哥，而是叫禁砜。
　　宫禁砜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她在叫禁砜吗？而不是哥哥？忽然感觉她是一个让他触手可及的女人，而不是只能当妹妹来宠爱。但他知道，那只是错觉。她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她已经选择和别人离开了。
　　他苦笑着举起酒坛。
　　姒颜穿过地上的碎片，走到他身边，“既然禁砜哥哥一直在喝酒，那我就来陪你聊聊天吧！”宫禁砜没有答话。“嗯，就当你是同意了。那就先不许喝酒了，先陪我说话哦！”她轻轻的拿下他手中的酒放在一边。又柔声道：“我知道你听得进去的。”
　　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石阶上坐下。此时的宫禁砜就像一个小孩子，原来男子喝醉了都这么听话吗，那就让她来照顾他一回吧！姒颜轻轻靠上了他的肩头。“天有点凉了呢！”
　　她的眼睛闪烁着月光，比月光还要美，那样真诚，真挚。“禁砜哥哥，以后不要再喝成这样了，这样还怎么陪我聊天呢。我也会心疼的啊！”
　　宫禁砜心口一紧，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为什么要走？”
　　听见他说话，姒颜笑道：“看来还没有醉倒不省人事呢！”说完，还抬起手再他眼前晃了晃，却被他一把扣住。“为什么要走？”他重复着问道，一句话像是用掉了所有的力气。姒颜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受伤的眼睛。
　　“因为，”姒颜慢慢开口，“我想去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一直被你们保护着，我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知道真正考虑了才发现，有那么多的问题。自从爹娘死后，这里就是我的家，有家的温暖却又不是家。禁砜哥哥总会娶妻生子，我可能也会嫁到别家。不可能一直留在宮府，一直被你和宮叔叔庇护着。趁着一切还没来，我应该去做从六年前开始我就注定要去做的事，爹娘都曾是圣决教的人。宮叔叔说他也并不清楚当年的事，也许我跟慕晞玖回去，会查出当年的事情，找出当年变故的原因，这才是六多年来的意义啊。也许我根本无法报仇，也不能做什么。但是，我还是应该对爹娘有个交待，对曾经的六年有个交待。”
　　“是啊······”他的声音颤抖着，他想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可是却又那么舍不得······
　　他慢慢放开了一直抓着的她的手腕，也许这一放手，就再也无法握住了······
　　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不会娶妻生子。”
　　夜晚的风又吹来了，没有吹凉身体，却吹凉了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吧，颜儿最后一次靠在他的肩头和他聊天······他闭上双眼，上天，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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