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無言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闷油瓶在震惊过后马上恢复了神色，但我们可没有他那么好的定力。我们还是呆滞在原地，余光间见他四处摸索，突然身体一震，大声吼道：“快趴下！趴下！”一个飞身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扑倒在地上。然后耳边“轰”的一声炸响，我几乎失去了听觉，只记得呼吸间全是浓重的尘土，呛得我直咳嗽。
　　在我意识还模糊的时候，隐约听见耳边一个充满焦虑的声音喊道：“大侄子？大侄子？！”眯着眼一看，是三叔这老狐狸！刚想张嘴说话，就发现我的耳膜好像震破了一样疼痛难忍，我一下子疼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只好老老实实闭着嘴，怒视三叔来表达我的不满和困惑。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我看到他的人马好像有所折损。他点了根烟，长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我正欲说话，就听见闷油瓶不带感情的警告：“你如果以后还想听见声音的话，现在就闭嘴。”
　　耳朵震得生疼，我很想揉一揉，但是又很清楚这样做我的耳膜就真的不用要了。我正在纳闷为什么我们这些人里只有闷油瓶不疼的时候，他丢了只软膏给我：“这个可以止痛。”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发现他这个人，其实挺细心的。
　　那只软膏果然很管用，擦起来感觉凉凉的，很舒服。我冲到三叔的面前想质问他个清楚，潘子却苦笑着拦着我：“小三爷，别问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同时，除了闷油瓶胖子小花他们之外，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和三叔。
　　我看了看潘子，顿了顿，突然有些明白了小花在出发前的苦笑，和对于我这次参与的无奈。

　　我有些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座位上，啃着压缩饼干。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没办法做。
　　后来听三叔那边的砍刀庆解释说，他们和我们分开以后，首先遇到了八扇门，然后他们尝试了几条路都发现是死路，阿炮便试探了一下土壁的厚度，发现这之后竟还有一番天地。他们进行爆破后发现了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这空间的四壁全部都嵌满了石壁，上面全是极为复杂诡谲的花纹。（其实这使我想起了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石室，很类似，只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遇到巨石像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们继续走，前方便又是八条路。但是在试探第一条路的时候，放松戒备的他们吃了暗弩的大亏，大部分人受伤严重。接着潘子和阿炮去试探第二条路的时候，还没深入一大群三指粗细小臂长短的钱串子就迎面涌来。说到这时砍刀庆顿了顿，眼睛微微瞥了瞥闷油瓶，也没解释他们是怎样逃脱的。这时三叔已经怒火中烧，直接捆了一紮□□冲墓道里一扔，便在这里发现了我们。
　　阿高刚刚去帮小花清理伤口了，这时他走了过来，他很瘦，我发现他脚上力道的控制力非常可怕。他在部分尘土较多的地方快速走过竟没有留下脚印！走近了我才发现阿高的脸色很难看，这让我们心里一紧。“小九爷这伤怕是不能拖了……二次受伤频繁，肌肉损伤严重而且还有感染的迹象，箭头已经在慢慢接近肺叶了。我现在只能给他打打抗生素，也不知他能不能挺过去，”我看了看陷入昏迷的小花，他面无血色。“这暗弩上的倒刺儿实在是厉害，也不知你们是在哪儿遇上的。”他一边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都快变成铁青色了。我的脑中顿时闪过之前看到的场景，胃里的酸水翻滚不止，“如果两天之内不进行手术的话，怕是……”三叔摆了摆手，像是不想再听下去，阿高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这样我们陷入了沉默。在场的人除了闷油瓶和小花都像个老烟枪一样抽着烟，每个人都是愁云满面。有的在想怎么向解家人交代，这可是他们的当家的；有的在想还该不该走下去；有的在想继续走下去的话要不要抛下小花；也有人真正在为小九爷，解语花，解雨臣担忧。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能不捅破就不捅破，谁管它有多薄。

　　有些人已经揣着自己的答案渐渐陷入昏睡。我们查看了那些诡异的洞口后发现里面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便靠在上面裹着厚大衣休息。也许是在墓室里的缘故吧，晚上并没有那么冷。我的体力渐渐恢复了，心里也有了打算，疲惫一下子涌上来，便合上眼想睡个囫囵觉。正在合眼之际，突然见到闷油瓶猛然睁开双眼，吓了我一跳。他单手一撑地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右手在腰间用力一抽，寒光闪闪的黑金古刀便牢握在手。接着他在自己左手上拉开一个大口子，把血抹在我们几个人的身上，拽着我的衣领就跑到一个人跟前，用力在他肩膀上一踩，便借力跃了上去。我这才发现原来在墓顶和墙壁的交接处有一道两人厚的缝隙。他手上劲道一甩，竟是硬生生地将我甩了进去！我怎么说也有一百四十斤，真是好强的臂力！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我正欲询问回头一看一下子从头皮麻到了脚跟。
　　妈的！这些洞都是尸蹩的洞穴！密密麻麻的黑色虫流像是浓墨一般渐渐将我们吞噬。它们四处乱窜，钻进我们的装备里，很快整间墓室里都是一片黑色，很难看见别的痕迹。
　　“快！快走！”潘子马上点燃了所有的无烟炉，一时间炸裂在地上的照明弹胡乱溅射开来。鬼九双手间像是两把左轮手枪，只听一阵阵微小急促的破空声，墓室四处便炸开了明火。最厉害的是闷油瓶，他甩下我后直接一个跃身便是进了尸蹩堆，所有的虫子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潮水一般退去，十分慌乱，狼狈不堪。正当我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发现，闷油瓶却丝毫没有放松。

　　我知道，真正厉害的要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闷油瓶却挥挥手，示意所有人爬上那道沟壑。慌乱中我看见小花被拉上来的时候，他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那一刹那，我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
　　不仅仅，单纯的是痛。
　　还有我们最大的敌人，恐惧。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飞快地往缝隙深处爬。我死死盯着闷油瓶的背影，心想他会遇见什么？他又能怎样逃脱？脑子里突然闪现曾经在斗里他的身手。就是这一晃神，一股力量将我猛地往后一拉，我的身体便条件反射般跟着大队伍一起往深处爬，突然响起一片‘咚咚’的撞击声和龇牙咧嘴的惨叫声，随即我很快明白过来——这他娘的已经到头了！
　　我正欲回头看看闷油瓶如何了，一股腥臭味便扑鼻而来，恶心得我简直像把胃吐出来。正想给它两梭子，却突然发现那竟是闷油瓶！他浑身上下都沾着些黏糊糊的鬼东西，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把陈放了几个月的猪大肠突然一下子拿出来，上面全部都是不知名的粘稠的散发出腥臭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你搅拌就已经是一滩泥了，接着你在里面打滚完了再出来，然后你身上全部都是肉眼难见的蠕动着的小虫子。
　　我连忙后退，接着头又撞在了缝隙的尽头。妈的！真的很痛！黑暗中闷油瓶感觉不到我充满怒火的眼神。他像条蛇一样背着他那把黑金古刀在狭窄的缝隙间快速穿梭，然后只听得三叔的一声惊呼，所有人便朝那声音的方向涌了过去。我也跟了过去，才发现这石壁顶上竟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墓道！我摸了摸道壁，十分光滑，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是谁打的盗洞，而且这里也丝毫没有有人来过的痕迹。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就“咚咚”地开始打起小鼓。
　　可能是因为闷油瓶的宝血的缘故，我们后面没有尸蹩追来。我们用手脚撑着墓道的两壁向上爬，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叫骂声，接着便是三叔的一声低吼“吵什么！”，然后就有一个伙计断断续续地说：“刚才有个人放屁……”
　　“放你妈的屁！”胖子立刻就吼了起来，“你不放屁！你不放屁！”
　　透过手电筒发出的反射在道壁上的微弱的光，我可以看到三叔的表情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潘子大吼道：“你个死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上下一起放屁了！快点给我爬！你看张家小哥都爬得老远了！打不了先锋就退下来我顶上！”
　　胖子这人最禁不得别人激他，一激他准和你急。他立马扭动他肥胖的身体，一边喘着粗气儿一边大喊：“你胖爷爷我一身神膘浑身是胆都不怕！哈!闯遍天下都不怕！”我仿佛又见到三叔额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很快我们爬到了尽头，却发现尽头的通道是个接近于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拐角的石壁相当锋利，一下就把胖子身上的一块皮蹭了下来，疼得他直咧嘴骂娘。我们修整好后发现这墓道好像是通向下面的什么地方，简直接近于九十度，实在陡的可怕。人天生就对通往地底深处的黑洞感到畏惧，我们也不例外。但是想了想后面的那一大群尸蹩，虽说我们身上都有了闷油瓶的血，但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咬咬牙爬下去，这该死的墓道好像照不到尽头，简直像是在吸人进去一样。胖子怕自己要是没抓牢滚下去了会带下去一片人，勇敢地担起了先锋。那闷油瓶倒是没怎么理会他，自顾自走到了最前面。我们对于他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都已经习惯了，而且我跟着他，总是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在我们往下走的过程中，墓道渐渐变宽，像是一个巨大的被压扁的喇叭，到了后面宽度甚至足以让我们拥挤地并排前行。但土夫子的习惯是前三后四，我们总是要瞻前顾后的，队形也是无意中形成的。鬼九胖子闷油瓶做先锋，我三叔潘子砍刀庆在中间，小花一直被潘子扛着，甲老七阿高阿炮押后，这几乎是我们倒斗的一种神奇的默契，在团队中总能让自己站到合适的位置上。
　　突然前面的胖子停住了脚步，前方所有的灯光一下子全都暗了下来，整个墓道霎时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这些黑暗像是带着尖钩的爪子，随便一下就能至你于死地。一阵阵的阴风从前面吹来，我正欲开口，潘子就轻声用杭州话对我说：“鬼吹气。”我默然，在黑暗中呆立了半晌，前面的风还是没有丝毫减弱。我实在忍不住打开手电，眼睛还来不及适应光线，隐约间就见得一张极度扭曲的黑黢黢的怪脸倒挂在我的面前。
　　我怪叫一声大步后退几步，闷油瓶立马欺身上前舞出几道闪电，我们却意料之外地没有看到那东西的尸体。
　　“小哥……”胖子语气有些生硬，显然是对于竟然有东西从闷油瓶手下逃脱而感到不可置信。闷油瓶却没有吭声，眼光寒冷犀利如同他的那把黑金古刀。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手电关掉。”
　　一瞬间我收到了来自周围的各种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也不知道怎么，一进这个墓道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小三爷你怎么了？”潘子皱着眉看了看我，我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心里的感觉而冲动的人，可是自从我看见这个墓道以来，心里就极其的不踏实。
　　我摆摆手示意我没事，关了手电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周围的灯火刹那间全部亮起，我的眼睛一阵猛烈的刺痛。用手挡着光线勉强眯着眼看了看前方，却只是一片模糊的白。我咒骂了一声：“他娘的你们在干什么啊！”胖子和其他几个人就回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天真你怎么了？刚刚在休整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根据小哥的暗号来调控灯光吗？”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腾”地就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爬上来。“没事没事。”我缓了缓神，打开了手电。

　　他们所说的一切，我完全没有印象。

　　然后几乎是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所有自从我进这个墓道以来的感觉，莫名的惶恐，无端的心慌，不受控制的大脑和行为，以及变得有些怪异的举止。闷油瓶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忽然光线就被反射回来了，像是前面有什么阻碍。我这时也把内心的那种慌乱压了下去，心里也平定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想探探情况。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他娘的！这是我们刚刚到过的那个地方！那个堆满了兵马俑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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