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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兄还是师叔
待到到段青徵彻底然睡熟过后,殷归才不咸不谈地开口,“既然人都来了,做什么还躲在外面,戒律长老就是这样教你的?”
汪桢其没理会他的调笑,只惊讶上前,一时间不知道该管他叫什么,心里头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等等等等,他刚才叫什、什么?师兄?!!你不是他徒弟吗?哈!难道——”
“行了,别乱想,没那么多密辛往事。”殷归打断他过分发散的思维,净手的巾帕随手搭在榻前小案,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咒术,天边飞出一柄剑来直往他怀里送,“既然来了,帮我守个房门。”
殷归站起身,窗外光影落在他身上,周身萦绕着一阵药香,很日常的感觉,却意外叫人生出一种“瞧,对面这个人就是什么都可以为你兜底的坚固后盾,你可以永远信任他”的感觉。
“抱元丹。”
殷归长袖挽起层层叠叠堆在胳膊上,已经开始给榻上躺着的那位配药了,分出几分专注出来看他,配上那双透亮的眸子,很容易就让人生出一种“他的眼里只有我”错觉。
“什么?”汪桢其没太明白。
“你近来不是在求帮助境界□□、拓展灵脉的灵药吗?”殷归笑得坦然,“帮我一下,我用这瓶药和你换,求你了,汪仙君。”
抱元丹由千机阁出品,第一批只备了一千瓶,顶着医仙的名头早就售罄了,如今市场上是一药难求,没想到殷归这竟然有,还就这样拱手让给了他。
“好,先谢过你的药,你放心,今天有我在这儿保准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汪桢其喜不自胜,抱着剑就斗志昂扬的冲出去了,全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对上什么人、遇到什么事,殷归眉头一挑,唇角泄出一声笑来,真是孩子心性,说什么应什么啊。
“师兄在笑什么?”
段青徵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榻,绕到了他身边。
“哈?没什么,睡够了?”殷归收敛了过分灿烂笑意,指了错他手边的药罐,“帮我拿一下那个罐子——你觉得那个孩子如何?”
“是个习剑的好苗子。”段青徵拿起罐子递给他,“师兄是想收他为徒吗?可你我都属水,怕是做不了那位小友的良师。”
是,汪桢其是火系灵核,他们在修真界是本事不小的名人,可修练体系不同、修练术法与灵根相斥,别说有益修行,不走火入魔都是件难事。
“那倒没有,我与他没有那样深厚的师徒缘分。”殷归小心地用铁匙分出一些药粉来,“可我预备为他寻个好师尊,寻若是个不错的人选。”
寻若,陈寻若正是玄天宗现任的掌门,若真论起来他们还是同一届入门的子弟,算起来也是个活了上千岁的老妖精了。
“寻若?”
段青徵思索一阵,“可他已经许久不收徒弟了,怕是有些困难。”
“困难?是有些。可若是你我出面,他未必不肯卖我们一个面子。”殷归手上动作不停,各种药粉被他分量精细的分取出来小心的混在药钵里,“我曾经在死生之间见到了未来的命数,汪桢其,就是寻若之后玄天宗的下一任掌门。”在我们都故去之后。
段青徵:“师兄你……”那些事你都记起来了吗?
那我苦心多年的这些绸缪,难道全都要付之东流了吗?
段青徵小心打量着殷归的神色,嘴唇几度张合,打断他思虑的是殷归开口吐出的温和话语。
殷归摆了摆手,“死生之间走了一遭,多知道些事情也不奇怪。”
“嘘!”殷归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留神殿外,耳朵上下一动弹眉眼绽开,起身叫他,笑吟吟的,“听这动静外头打得差不多了。师弟,咱们出去瞧热闹去。”
段青徵凝神体察之一阵,空气中淌动的灵力——在外面和汪桢其打斗的是陈寻若!
“师兄怎知他会来?”段青徵跟上他的步调。
“因为——”殷归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我在你休息在你的灵阵上动了些手脚,现在他怕是以为你突发恶疾,意外……”
暴毙了……
最后这三个字殷归没敢出声,怕挨他的揍只虚虚地比了个嘴形,余下的话都堵在喉间,可又觉得不妥,勉强找回声音把余下的话补齐,“这会儿寻若怕是在外头急得焦头烂额呢。”
段青徵:“……”
殷归也只好心虚一笑,倒难得碰上这么尴尬的氛围哈。
“砰砰砰砰——”
不知道外头打斗都碰坏了什么,闹声震天、刀光剑影隔着窗户都亮得恍眼。
“哎呦,不好了。”殷归拽着段青徵急步往殿外走,“快别计较这些,元实我们快些出去,别一会教人把房顶给咱削下来。”
不出所料,殿外的气氛果真是剑拔弩张呢——
陈寻若此时正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红衣紫袍——说来倒也是玄妙,这一千年过去了,他这穿搭偏好真是半点没变,依旧如此抓人眼球。
陈寻若立在庭中矮亭之衣踞飞漾卷舒,长箫横立身前,鬓发在狂风中凌乱飞舞,剑眉一拧,多年练就的冷静沉稳此刻一概维系不住,只盯着汪桢其手中那柄长剑——“凛光”——是曾几何时宋青珩爱不释手的本命宝剑,爱惜得跟眼珠子似的,旁人连碰都碰不得,失落多年,怎么会落到他手里!
“小孩,你手上功夫不错,不知是师承哪家,今天竟敢来拦我的路。”陈寻若的视线从剑移到汪桢其脸上,“这样吧,你现在让出路来,我放你一马如何?”
先前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那几招,一是因为凛光天生灵魄,剑锋狠厉;二是因为陈若寻巧遇故人旧剑放了水,没下杀招,若真心实意动了杀心,此意汪桢其怕是已经走过黄泉路了。
汪桢其咽下一口血沫,努力将剑握得更紧更牢靠,大丈夫生于天地,许下的承诺没有不允行的道理,“前辈!”他高声喊道,“不管你是谁,友人相托,今日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踏进殿门一步!”
“哼,你个讲义气的,可你的友人倒未必值如此相待。”
明知前头无路还决意推你出来赴死的,算是什么好友人。
“可惜。”陈若寻喟叹一声,手中流光封过,长箫化剑,霎时天地色变唯独他眼中亮着两盏森森鬼火。
汪桢其手中攥剑更紧,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脚下却不肯后撤一步,只警惕的盯着对方、警惕地捕捉着周围随里可能会发生变化的环境,有如惊弓之鸟,空气中一丝一亳的变化都不肯轻易放过。
呸!
他胸腔急促起伏,宋青珩你这回欠我个大的!
与其坐以待毙、把主动权交给别人,汪桢其脚下蓄力,他决定主动出击!
气氛焦灼,仿佛下一秒就要地裂天崩。
“喂,两位下手都悠着些呀。”殷归爽朗的笑声强行挤入了眼前这焦灼的气氛,“莫要将我家檐角劈坏了,都是些老物件了,如今石料绝了迹,再修缮起来怕是会闹得个不伦不类的笑话。”
他倚在朱红廊柱下,笑得灿烂,陈寻若眯起眼睛看他,眼里先是惊喜再被了然盖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收了剑锋,向宋青珩走了几步又顿住,瞧瞧汪桢其,又瞧瞧殷归,有些意味深长:“你们俩个联手算计我啊?”
汪桢其也愣住了,不明所以:“啊?”
段青徵跟在后头没开口,只在一旁坐壁上观。
宋青珩没理会他,倒另挑起一个新话头:“你方才说他根骨不错?”
宋青珩说的是汪桢其,陈寻若心照不宣,倒也是坦然:“是起过这个念头。”
怎么?陈寻若眉头一挑,看着宋青珩,你还想给我送个小徒弟不成?
不巧,哎,这一回殷归心里这小九九可是叫他给猜准了,“那还等什么?”殷归趁热打铁,冲着汪桢其就道:“傻小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师尊,这位可不轻易张口夸人。”他扬着下巴指向陈寻若,不知道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难得见他被算计没生气挂脸。
看来是默许了。
见汪桢其还跟只呆头鹅似的傻傻愣愣,干脆上手给他按下一礼,汪桢其这才后知后觉唤了声“师尊”。
他有师尊了?汪桢其眨眨眼睛,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像是困在梦里一样有种不现实的悬浮感。
他生的时候不巧,撞上了仙盟收徒的长歇期,又没怎么出过过远门,是以二十出头还没拜过正经师尊,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
师尊的厉害他方才是领教过的,轻飘飘地几招下来着点带走他半条性命,全是个顶顶厉害的高手。
起身又恭恭敬敬地冲陈寻若行了一礼,“师尊!”被陈寻若郑重其是的扶起来。
殷归臭不要脸的凑上来,至少在陈寻若眼里是这样的,“怎么样,寻若,送你的徒弟还不错吧?”
寻若,陈寻若,就是那个隐世多年与珀尘仙尊齐名的玄天宗第四百二十六任掌任——陈寻若!
宋青珩这何止是给他找了个好师尊,简直是给他找了个顶顶好的师尊,好兄弟,待我回去定好好谢你!
等等等等——不对!
汪桢其的脑子又卡壳了,瞧师尊与他那熟稔样,定然是旧相识了,这样算下来……他可不平白比宋青珩矮了一辈,现在他怕不是真要喊他一声“师叔”或“师伯”?
天尊啊,久别相逢的好兄弟,归来竟成我长辈!汪桢其一时间没缓边劲来。
直到被陈寻若宽厚的手掌拍了拍肩膀才勉强回过神来。
“是个讨喜欢的好苗子。”陈寻若就剜了殷归一眼,心早就安定下来了,有他这个药迷子在段青徵现在肯定是安然无恙的,不然哪有心思和他在这儿玩耍嘴皮的游戏,高傲地哼了一声,“看你久游归来的份上,这回不跟你计较。”
殷归也笑了,“行,您老宽宏大量,放了小人一马。”
“哎,你说谁老呢,你年岁上比我还大上几个月呢,赶这儿装起嫩来,老妖精。”
“妖精什么妖精啊,算起来不还是比你少活了一千年。”
……
两人又斗起嘴来,就给得像没错过彼此的那段空白年岁。
一群糯叽叽的小绿人顶着酒水吃食从他们脚下绕过,往假山后头的水榭上去了,叽叽喳喳闹了一路,一瞧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么快就叙好旧了。”段青徵拎着一坛子陈酒走来——那酒的年纪肯定不小,上头封坛盖子上的纹样教人瞧得眼生,不是近些年时兴的样式,粗犷古朴,连带着他的声音都笼上了一层酒气,“天色不早了,一起吃顿便饭吧。”唇角挂着淡淡地笑意。
“行啊。”陈寻若着着汪桢其围过来,“正好今天好事成双,是该好好庆祝。”
第一件好事是殷归久别归来,第二件事是他收了个宝贝徒弟。
“哎,这是我们从前一起酿下的那坛吧?”陈寻若瞧着那沾着土的坛子上那依稀可辨的纹样,有些遗憾,“只是放了那么久,怕是剩不了多少了。”
“嗯,是没剩多少。”段青徵说,“但一人一杯还是够的。”
千年前酿下的美酒,终于有了开坛的时候。
殷归没有这段故事的记忆,干脆也就没开口,只是听着他们说。
酒过三巡,准确来说是除了殷归以外的人酒过三巡,他酒精过敏就只在宴上陪他们喝茶。
汪桢其抱着酒盏看着他,一脸苦大仇深,“宋青珩。”
殷归:“嗯,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就成了我师叔呢,叫得我心里怪别扭的。”汪桢其被酒气熏得满脸通红。
殷归笑了:“你不习惯可以不叫,我听着也怪拐扭。”
陈寻若眼睛一亮看过来,还没开口被殷归一个果子砸了回去,陈寻若接过果子,“你干什么呢你!”
殷归又砸了一颗过去,“我和诚禾说话呢,你闭嘴,别想着占我便宜。”
诚禾是汪桢其的小字。
“哎,这怎么能算做小事呢,乱了辈份可不好,快叫声师伯。”陈寻若笑嘻嘻地凑过来。
“你起开。”殷归推开陈寻若来者不善靠过来的脑袋,两人又闹做一团,“平时半点不在意,怎么对占我便宜这事你那么起劲呢?”
“瑾声你就叫一声嘛。”陈寻若死皮赖脸。
“不叫。”
“叫一声。”
“不、叫。”
……
月色由窗入室洒满堂,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有了身为宋青珩的实感,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殷归——应归。
应当回归之人。
他看向身侧那个酩酊大醉,趴在案上沉沉睡去的人,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段青徵愁眉不解。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什么段青徵的身体会急转直下,曾有这么一个人以性命为引铺就了他的归乡之路。
他们的心从来都是朝向一处的。
日光晞微,故友相逢,喜不自胜兮。
宋青珩笑了一声,起身收拾这满目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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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寻若:瑾声,快、快叫师伯。
宋青珩(咬牙切齿):不叫,你怎么对占我便宜这件事感兴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