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与星骸语

　　陆烬在希望号的医疗舱里醒来时，舷窗外的暗礁星云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紫雾。手腕上的神经接驳器还在发烫，那是凌澈最后传来的信号残留——爆炸前0.3秒，极光号的逃生舱弹射装置被激活的提示音，像根针钉在他的耳膜上。

　　“陆队，你醒了？”护士递来一杯温水，声音放得很轻，“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幸好那副手的合金臂没伤到要害。”

　　他接过水杯，指尖在杯壁上划出凌澈的名字缩写。医疗舱的终端机上，正循环播放着救援舰的航行日志：“……极光号残骸打捞持续进行，未发现生命信号……疑似逃生舱坠入G-7引力井，该区域为时空乱流区，无回收可能……”

　　“我要去G-7。”陆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护士吓了一跳：“陆队，G-7是联邦明令禁止进入的区域，那里的时空乱流会撕碎任何星舰！而且……凌澈少校的身份已经被追认为烈士了。”

　　“他没死。”陆烬打断她，眼神亮得吓人，“神经接驳器有感应，他还活着。”

　　三小时后，陆烬出现在希望号的舰长室。移民舰舰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对着星图叹气，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陆先生，您的身体……”

　　“借我一艘侦查艇。”陆烬将自己的联邦特遣队证件拍在桌上，“我要去G-7。”

　　老舰长盯着证件上的“最高权限”印章，嘴唇动了动：“那地方……十年前有艘科考船进去，出来时船身锈成了废铁，船员全变成了七十岁的老人。时空流速不稳定，您这一去，可能回来时我们都不在了。”

　　“我知道。”陆烬的指尖划过星图上G-7的位置，那里被标着红色的“禁区”符号，“但他在等我。”

　　老舰长沉默了很久，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信天翁号’，三十年前的老古董，用的是物理引擎，不受时空乱流干扰。燃料只够往返一次，您……多保重。”

　　信天翁号的驾驶舱比极光号小一半，仪表盘上的指针还在机械地跳动。陆烬摸着冰冷的操纵杆，突然摸到个硬物——是凌澈藏在里面的巧克力，包装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时，眼眶突然热了。

　　星舰驶入G-7引力井的瞬间，所有电子设备全部失灵。窗外的星辰开始扭曲，有的像融化的糖浆，有的则凝固成钻石，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陆烬只能靠老舰长给的纸质星图和神经接驳器的微弱感应导航，那感应忽远忽近，像凌澈在黑暗里敲着摩斯密码。

　　不知过了多久，信天翁号突然剧烈颠簸，舷窗上结出一层白霜。陆烬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了极光号的逃生舱——它被卡在两块巨大的陨石之间，舱体已经变形，却还亮着一盏应急灯，像茫茫雪地里的一点火星。

　　他穿着宇航服冲出驾驶舱，在齐腰深的星尘里跋涉。逃生舱的舱门被冻住了，他用电磁刀砍了十七下才劈开，扑面而来的冷气里，混着凌澈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凌澈躺在舱内的医疗垫上，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额头的血冻成了冰碴，但胸口还在微弱起伏。他怀里紧紧抱着个金属盒，里面是陆烬落在极光号上的苏晓晓笔记本，扉页上多了行字：“双子星的自转周期算好了，等你一起看。”

　　陆烬将自己的宇航服脱下来裹住他，手指抚过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凌澈，醒醒，我来接你了。”

　　凌澈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瞳孔里映着漫天扭曲的星辰：“……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看双子星吗？”

　　“没你，看个屁。”陆烬笑出声，眼泪却砸在他脸上，“信天翁号的引擎太老了，回去可能得花三个月，你要是敢睡过去，我就把你绑在驾驶座上听我唱跑调的星际民谣。”

　　“那还是让我睡吧。”凌澈咳嗽着笑起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找到……找到那个星骸母巢的坐标了，在盒子夹层里。教皇没死，他在母巢里养了只‘星核兽’。”

　　陆烬的心一沉。星骸母巢是星骸教派的老巢，传说那里的星核兽是以吞噬行星能量为生的怪物，一旦被放出，半个银河系都会遭殃。

　　“回去……我们一起……”凌澈的声音越来越低，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

　　“不准睡！”陆烬将他背起来，一步步往信天翁号挪，“你还欠我一顿庆功宴，欠我三十七个故事，欠我……一辈子的星图。”

　　神经接驳器突然剧烈震动，三十七个意识的波动像潮水般涌来——是那些被解救的孩子们，他们的意识在为凌澈祈祷。陆烬感觉后背传来一阵暖意，凌澈的呼吸渐渐平稳，额头的冰碴开始融化。

　　信天翁号驶出G-7时，陆烬在副驾驶座上给凌澈包扎伤口。晨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凌澈的睫毛动了动，突然抓住他正在打结的手：“陆烬，你看外面。”

　　窗外，两颗恒星正在缓缓自转，一颗橙红如熔金，一颗银白似碎雪，它们的引力场交织成一道璀璨的星轨，恰好穿过信天翁号的航线。

　　“是α星系的双子星。”凌澈的声音还有点虚弱，却带着笑意，“自转周期73小时，比星图上算的慢了2小时，可能是被G-7的时空乱流影响了。”

　　陆烬望着那道星轨，突然把脸埋进他颈窝：“凌澈，我以为你真的……”

　　“说好了一起看的。”凌澈摸着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神经接驳器，“三十七个意识都在帮我传话呢，它们说你哭了一路，丢人。”

　　陆烬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却被紧紧抱住。信天翁号在双子星的光芒里缓缓航行，纸质星图被风从窗口吹出去，化作宇宙里的一片轻羽。医疗舱里，苏晓晓的笔记本摊开着，最新一页画着两艘星舰并肩飞行的简笔画，旁边写着：“星轨会记得每一次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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