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请假干活
晚自习的铃声在暮色中响起,教室里亮起白炽灯,映得桌椅整齐分明。
谢知寒习惯性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座位——没有那个缩在椅子上、白得像雪团子的身影,没有那本翻得整齐的课本,连空气中都少了一丝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谢知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里的笔转得飞快,却一个字也写不进去。
明明才和贺清一起上了四节课,明明这三年里几乎快要把这个人忘了,可此刻旁边的空位,却刺眼得让他坐立难安。
他想起五年前,两人还是初中同桌,一起坐了两年多。
那时候的贺清虽然也安静,却不像现在这般怯懦,眼神亮得很,解出难题时会偷偷勾起嘴角,露出一点少年人的得意。
谢知寒那时候总爱逗他,抢他的作业本抄,故意把他的笔藏起来,看着他急得团团转,却又不会真的生气。
后来贺清突然消失,谢知寒还失落了好一阵子,问了老师好几次,只得到“转学了”的答复。
他没想到,三年后还能再见到贺清,只是那个曾经会偷偷跟他拌嘴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副小心翼翼、浑身是刺又格外脆弱的模样。
“团子怎么还没来?”赵一鸣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下午就没来上课,晚自习也缺席,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傅灵伍也皱起眉:“他早上还好好的,回答问题那么厉害,怎么突然请假了?”
谢知寒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中午去宿舍时,杨正政和郑杰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想起贺清苍白的脸色和攥紧的拳头。
当时他只当那两人不敢再闹事,可贺清突然失踪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会不会是……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让他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谢知寒猛地站起身,不顾上课铃还没结束,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啊?”赵一鸣和傅灵伍连忙跟上。
三人快步走出教学楼,夜色渐浓,校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拉出长长的影子。“你觉得团子会去哪儿?”傅灵伍问。
“不知道。”谢知寒眉头紧锁,脚步飞快,“但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请假。中午我去宿舍,杨正政和郑杰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说不定是那两个混蛋又欺负他了!”
一想到贺清那单薄的身子,要面对杨正政和郑杰两个壮汉,谢知寒就忍不住上火。
他后悔中午没再多待一会儿,后悔没把贺清直接拉到自己宿舍,更后悔没察觉到那两个混蛋的恶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宿舍看看?”赵一鸣问。
“走!”谢知寒咬牙,“先去宿舍找找,要是不在,就去校门口附近的小巷子看看,他一个人,说不定没地方去。”
三人急匆匆地往宿舍跑去,夜色中,他们的身影格外焦急。
谢知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贺清,确认他没事。那个沉默又倔强的“雪团子”,明明才重逢没多久,却已经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他的失踪无动于衷。
而此时的小饭馆里,贺清正咬着牙,用袖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
刚才端菜时,被一个醉醺醺的顾客撞了一下,后背的伤口裂开了,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黑色的卫衣后背,已经晕开了一片深色的血迹,可他只是默默地扶着墙壁缓了缓,又重新拿起托盘,继续干活。
他不能停。这几个小时的工钱,够他吃三天的饭,够他买一支新的碘伏。他没有任性的资本,只能强撑着,直到下班。
夜色越来越深,小饭馆里依旧喧闹,贺清的身影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渺小而坚韧。
他不知道,有三个人正焦急地四处寻找他,也不知道,那个白天对他冷眼旁观的何至安,此刻也正站在宿舍门口,望着他空荡的床位,神色复杂。
小饭馆里油烟弥漫,喧闹的划拳声、碰杯声此起彼伏。
谢知寒三人循着路边的灯光找到这里时,一眼就瞥见了那个缩在角落洗碗的黑色身影——贺清穿着不合身的油腻围裙,帽子压得极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正机械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后背因为弯腰的动作绷得笔直。
“贺清!”
谢知寒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压抑的怒火。
贺清的动作猛地一顿,像被按下暂停键。
他缓缓转过身,帽檐下的眼睛里满是错愕,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三人快步走过去,一股浓重的油烟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谢知寒一把抓住贺清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隔着厚重的黑色卫衣,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去上课?”
贺清想挣脱,却被谢知寒攥得紧紧的。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我请假了。”
“请假?”谢知寒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黑色卫衣的后心处,一片深色的印记正慢慢扩大,边缘还泛着淡淡的暗红,“你后背怎么回事?这是汗还是血?”
这话一出,赵一鸣和傅灵伍也立刻看了过去。黑色面料确实让人分不清是汗渍还是血迹,可那片印记的形状太过规整,边缘还在隐隐扩散,怎么看都不对劲。
“你受伤了?”傅灵伍伸手想碰,却被贺清猛地躲开。
“我没事。”贺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想往后退,却被谢知寒死死按住,“就是……有点累,汗多了点。”
“放屁!”谢知寒的火气瞬间上来了,一把扯开他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他苍白的脸和额角未愈的伤口,“你额角这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后背,都晕开这么大一片了,还说没事?是不是杨正政和郑杰那两个混蛋干的?!”
贺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肯说话。可他眼底的慌乱,还有额角渗出的血丝,都说明了一切。
旁边的醉汉还在起哄,张叔连忙跑过来打圆场:“几位同学,有话好好说,他还在上班呢……”
“上班?”谢知寒转头瞪着张叔,语气冰冷,“你没看到他受伤了吗?让他干这么重的活,你良心过得去吗?”
“我……”张叔愣住了,他只知道贺清要打工挣钱,却不知道他受了伤。
“贺清,跟我们走!”谢知寒拉起贺清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行!”贺清挣扎着,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还没下班,我需要这份工钱……”
“命都快没了,还在乎那点工钱?”谢知寒心疼又生气,“你的伤再不处理,会感染的!今天这班,不准上了!”
赵一鸣和傅灵伍也上前帮忙,一左一右地架起贺清,不顾他的反抗,强行把他带出了小饭馆。
夜色中,贺清的黑色卫衣后背,那片深色印记越来越明显,被路灯一照,隐隐能看到暗红的血迹。
谢知寒看着那片印记,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终于明白,中午在宿舍,杨正政和郑杰肯定对贺清下了狠手,而贺清为了挣钱,竟然带着伤来打工,连晚自习都没法去上。
“杨正政、郑杰,你们给老子等着!”谢知寒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怒火,“敢欺负我们家团子,看我不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
贺清被架着往前走,身体越来越虚弱,后背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想推开他们,却没有力气。感受着三人焦急又愤怒的眼神,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忽然软了下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他担心,会为他出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