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时风都追着我们笑

　　研学的最后一天，阳光穿过古村落的马头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按照行程，上午是自由活动，大家可以在村里的手工艺品店逛逛，下午集合返程。
　　刘沐柠和丁念澄约好去看那位周老先生的书法工作室。丁念澄背着相机，兴奋地说：“我要拍老先生写字的样子，回去给我奶奶看。”她没戴眼镜，脚步轻快，像只好奇的小鹿，不时停下来拍路边的野花。
　　刘沐柠跟在她身后，手里把玩着昨天写的“平安”二字，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吴老师说今天上午会去村里的老茶馆调研，让她们中午前回客栈就行。
　　走到村西头的巷子时，突然从拐角冲出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她们。为首的黄毛吹了声口哨：“小妹妹，一个人？”
　　丁念澄吓得往刘沐柠身后躲，声音发颤：“沐柠……”
　　“我们还有事，让开。”刘沐柠把丁念澄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纸卷，心跳开始加速。她认得这种眼神，小时候在爸爸单位见过，是那种混不吝的痞气。
　　“有事？什么事有陪哥哥们玩重要？”黄毛往旁边吐了口烟蒂，伸手就要去碰丁念澄的头发。
　　“别碰她！”刘沐柠猛地打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黄毛愣了一下。
　　“嘿，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横！”黄毛身后的红毛笑了起来，“哥几个，给她松松筋骨？”
　　丁念澄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抓着刘沐柠的衣角瑟瑟发抖。刘沐柠深吸一口气，想起爸爸教她的防身术——遇到危险时，先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寻找机会脱身。
　　她悄悄推了丁念澄一把：“你快跑，去找吴老师！”
　　“我不……”丁念澄刚想说什么，就被刘沐柠用力推了出去，“快！别管我！”
　　黄毛见丁念澄要跑，伸手就去抓，刘沐柠想也没想，抓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朝他胳膊打去。“砰”的一声，黄毛疼得嗷嗷叫，转身就朝刘沐柠扑来。
　　刘沐柠毕竟练过跑步，身手还算敏捷，躲开他的冲撞后，又用木棍横扫过去，逼得另外几个人不敢靠近。但她毕竟是个女生，体力渐渐不支，后背不小心撞到墙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黄毛趁机扑上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折叠刀，寒光闪闪地朝她肚子捅去。“沐柠！”丁念澄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尖叫着想要阻止，却被红毛一把推开。
　　刘沐柠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低头看去，鲜血正从伤口往外涌，染红了浅色的冲锋衣。她眼前一黑，却还是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把黄毛撞开，嘶哑地喊：“念澄，快跑啊！”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吴老师的声音：“住手！你们干什么！”
　　吴薇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煞白。她冲过来挡在刘沐柠身前，对着那几个青年厉声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黄毛被吓了一跳，但看到吴薇只是个女老师，又嚣张起来：“报警？老子怕过谁！”他看吴薇长得清秀，居然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这个更漂亮，一起带走！”
　　“你们敢！”刘沐柠不知哪来的力气，捂着流血的肚子，再次冲上去推开黄毛。她知道吴老师是为了保护她，就像她刚才保护丁念澄一样，有些东西，不能让别人碰。
　　混乱中，红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自制的土枪，枪口对着吴薇，眼睛通红地喊：“别过来！谁过来打死谁！”
　　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吴薇的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是挡在前面，声音微微发颤却很坚定：“有话好好说，别冲动，伤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少废话！”红毛的手指扣上扳机，“都给我让开！”
　　刘沐柠看着对准吴老师的枪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吴老师有事。她想起吴老师送她的毛笔，想起她讲课时温柔的样子，想起她说“等你爸妈回来”时的眼神。
　　在红毛扣动扳机的瞬间，刘沐柠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吴薇。
　　“砰！砰！”两声枪响，震得人耳朵发鸣。
　　刘沐柠感觉后背像是被重锤砸了两下，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倒下前，她好像看到吴老师惊恐的脸，听到丁念澄的哭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又冰冷。刘沐柠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晃动的人影。
　　“沐柠！沐柠你醒了！”是吴老师的声音，带着哭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刘沐柠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得像要裂开。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肚子和后背，像有火在烧。
　　一位医生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仪器，对吴薇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腹部的刀伤不算太深，没伤到内脏。后背的枪伤离心脏只有几厘米，万幸没有打中心脏，但是失血过多，还需要好好休养。”
　　吴薇松了口气，眼泪却掉得更凶了：“谢谢医生，谢谢……”
　　刘沐柠眨了眨眼，看到吴老师眼眶红肿，头发凌乱，完全没了平时的样子。她想抬手擦擦吴老师的眼泪，却没力气。
　　这时，一位穿警服的叔叔走了进来，是爸爸的同事李叔叔。他看到刘沐柠醒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把吴薇叫到了外面。
　　刘沐柠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的，像隔着一层水。
　　“……刘队和周姐……在任务中……牺牲了……”
　　“……昨天下午确认的……一直没敢告诉孩子……她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他们的遗物……还有……这封信……”
　　牺牲了？
　　刘沐柠的脑子像被炸开一样，嗡嗡作响。她不懂什么叫牺牲，只知道这个词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爸爸笨拙地钉钉子，再也见不到妈妈煮的糖醋排骨，再也听不到他们说“我们回来了”。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她想放声大哭，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原来那些等待，那些期盼，最终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吴薇走进来，看到刘沐柠流泪的样子，就知道她听到了。她走过来，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刘沐柠的手，泪水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
　　“沐柠，”吴薇的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告诉你……”
　　刘沐柠看着吴老师，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想起爸妈留下的那封信，想起背面写的“吴老师那封信，对于你来说未来很重要”。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会这样，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张了张嘴，用微弱的声音说：“吴老师……信……”
　　吴薇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那个一直没拆的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她的枕边：“等你好点了再看，好吗？”
　　刘沐柠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腹部和后背的伤口还在疼，但心里的疼更厉害，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冷风直往里灌。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白色的被单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刘沐柠知道，自己活下来了，带着爸妈的期望，带着吴老师的牵挂，带着丁念澄的眼泪。
　　只是，那个等爸妈回家的冬天，永远不会结束了。而她，要带着这身伤痕，和那些未说出口的思念，继续走下去。
　　吴薇静静地守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仿佛要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冰冷的指尖。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两人压抑的、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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