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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跳舞的女子
黄鹤楼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正安静地靠在他臂弯里,皎洁得像一轮沉在水底的明月。
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可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却又升起一种更为阴暗的、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现在的你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不堪一击。
离了我,你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晕着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心底蛊惑般地响起。
就这样,乖顺地、无知无觉地躺在我的怀里,永永远远。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战栗,眼尾渐渐泛红,发丝一寸一寸变长。
他停了片刻,才缓缓俯身。那黑色长发随着动作滑落,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将她彻底罩住。
他的吻细密地落下,带着温热的潮意,吻过她的眉心、鼻尖、唇角。许久后,他才餍足地将最后一个吻,小心翼翼地烙在她紧闭的眼睑上。
你是我的。
等一切结束……你就……逃不掉了。
再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跑。
这个吻轻如羽毛,却充满着淡淡的欢愉。
沈平常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只记得魂魄被那黑气层层侵蚀,那股恶意就像毒蛇的触感,冰冷粘腻,让人不寒而栗。可奇怪的是,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挣扎抵抗,反而有种……迎合的感觉,她的魂魄在顺从着这种吞噬。仿佛这被黑暗浸染的痛苦,是她早已熟悉、甚至理应承受的。
这样的场景,恍惚间好像已经历过千万遍。
然后……
黄鹤楼就出现了。
他将灵力不由分说地灌注进她的魂魄中,强势地驱散了那缠绕着她的秽气。她心神一松,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藤编的吊床上。
头顶是一棵开得极盛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树,枝叶如华盖,洒下细碎的天光。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有一片正巧落在她鼻尖,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是个静谧的小院,墙角堆着几块浑圆的青石,不知名的花草在石缝间恣意生长,空气里浮动着清浅的草木香气和……一丝极淡的茶香。
这是哪儿?
“醒了?”
声音从不远处的石桌边传来。
沈平常循声望去,只见黄鹤楼依旧穿着那身素白长衫,只是那头发……
咦,他一头短发不知何时竟变长了,就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尾几乎垂到腰际。
他正端着一只素瓷茶杯,袅袅热气模糊了他些许轮廓。阳光透过花叶,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许是此情此景太过安逸,抑或是他此时的姿态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沈平常竟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他抬起眼……眼镜也不见了?
那双细长的眸子斜睨过来,眸色深深,在氤氲茶汽中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隽朗。
沈平常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仓促且敷衍地回应道,
“啊?啊……对,我醒了。”
黄鹤楼将茶杯放回石桌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他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若是再蠢上几分,晕得再彻底些,”他语气淡淡,却又字字清晰,“大约也就不用醒了。”
沈平常:“……”
刚才那点因“美景美人”而生出的恍惚和局促瞬间烟消云散。她默默转开脸,盯着头顶摇曳的花枝,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赞叹,立刻被汹涌的吐槽取代:
好好一个美人,为什么要长着嘴!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中听的!
她翻着白眼默念了几遍生气歌:“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念到一半突然顿住——等等,她好像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歌顿时没了滋味。她耸耸肩,干脆利落地换了个话题:“这是哪儿?”
黄鹤楼抿了口茶:“我家。”
“你家不是那个破破烂烂、阴风阵阵的……”
“……”
黄鹤楼懒得同她计较,只静静地喝自己的茶。
哦豁,这么爱喝茶啊?
她索性从吊床上跳了下来。沈平常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精力充沛得很,便背着手在庭院里踱步。院子不大,几步就走完了,有股寺庙的清寂味道。这些栏杆上都雕着佛手和莲花纹,池子里静静立着几茎白莲。
院外是苍翠的林木,将这方庭院衬得格外幽雅。
这时,细细碎碎的絮语随风飘来:
“大人回来了……”
“是呀是呀,靠近大人,我的灵力都增长得更快了。”
“大人不是在历劫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大人不在这些年,香火都快断了。那些势利的凡人,哼!想当初……”
黄鹤楼眼睫微抬,周身泄出一丝冷意。
庭院霎时寂静,那些成了精的花草纷纷噤声,再不敢言语。
沈平常正竖着耳朵听小精怪的私语,被这么一打断,心头浮起一丝不悦。
这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她撇了撇嘴,“干嘛?”
“教你如何自保。”黄鹤楼朝她招了招手,眼底浮着似笑非笑的微光。
沈平常……很没骨气地、小步快跑凑了过去,“黄大人要教我什么?”
黄鹤楼不答,只从她布袋里抽出那盏灯笼,提在自己手中。
“很简单,”他说,“试着催动心念,让里面的东西飞出来。”
里面的……东西?
“是青蝶吗?”沈平常好奇地问。先前她见过灯笼里飞出青光,化作一只只青色蝴蝶,还会引路呢。
黄鹤楼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归于平静。
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她自然会用。
“对。青蝶随你心念而动。若有恶灵靠近,驱使它们迎敌便是。”
“还有——”
他又取出那把栀子花伞,“唰”一声展开。
浓郁的栀子香气漫开,瓣瓣白花随之飘落。
“将自己笼在伞下,便没有恶灵能近你的身。”
至于其他的……他暂时还不想教。
能自保,就够了。
若她变得像从前一样……
那这轮明月,又如何被他独占?
“下一个孩子是谁?”她左手提灯,右手执伞,仰首笑望黄鹤楼,眼里盛满跃跃欲试的光。
那神情姿态让黄鹤楼蓦然恍惚,竟情不自禁道了声:
“大人。”
“嗯?”
黄鹤楼稳住心神,低下了头,掩去眸中神色。
“周周,九岁,死于火灾。”他说,“她的心愿是,救出没能救出来的那个人。”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但奇怪的是——那场火灾里,除了她,没有其他死者。”
沈平常脊背窜起一丝寒意。这……这是什么鬼故事?
黄鹤楼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情绪波涛翻涌。
初见那日,她也是这般左手执灯、右手持伞,一袭紫裳立在茫茫雾气里,笑盈盈地望向他。
那是他此生见过的……
最明亮的笑容。
灰色空间里太过安静,安静得令人不安。剩下的几个孩子不怎么玩闹了,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每一次的告别……都是永别。
周周坐在最角落,头埋进膝盖里。这是一个九岁的女孩,她的头发被烧得只剩参差不齐的短发茬,露出的后颈上布满暗红色的烧伤痕迹。
“老师。”一个男孩飘过来,是剩下孩子里最大的一个,看起来有十一二岁,叫陈安,“周周……现在很疼。我能感觉到。”
这些孩子们在一起待久了,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弱的情绪连接。她看向周周,按照手册上说的,握住了她的手,果然能感受到一阵阵灼烧的刺痛,像是有看不见的火舌在舔舐着皮肤。
沈平常急忙看向黄鹤楼:“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为什么会疼?”
“执念。”黄鹤楼答得既简短又平淡,毫无感情,“她的执念越来越重了。这种执念由愧疚而生,坚信着火灾里还有另一个人需要被解救。若找不到火灾里这个人,她的执念便无法消解,入不了轮回。不仅如此……”
他顿了一顿,
“时间越久,这执念便会化作怨气,让她永远困在那场大火里。”
“可你不是说……火灾里没有其他死者吗?”沈平常犹疑道,“会不会是孩子濒死时产生的幻觉?毕竟当时——”
“不会。”黄鹤楼打断她,语气笃定,“横死之魂死前一刻的记忆最是清晰。她看见的,一定真实存在过。”
他抬了抬下巴:“去问问她情况。”
沈平常:“……”
怎么听着像使唤小猫小狗似的。
她压下那点微妙的不爽,走到周周面前蹲下,声音放得很轻:
“周周,告诉老师,你在火里看见了什么?”
周周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一半完好,是清秀且白皙的。另一半却布满了狰狞的烧伤疤痕。那只眼睛在烧毁的半边脸上显得格外大,也格外空洞。
沈平常的心被狠狠烫了一下,她尽量控制好情绪。
“一个姐姐。”周周的嗓子被烟熏坏了,很是嘶哑。“她穿着红裙子,在火里跳舞。”
“跳舞?”沈平常背脊泛起凉意。这听起来也太……太诡异了。
“嗯。”周周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又看见了那片火光,“火好大,好烫……我趴在地上,看见姐姐在火里跳舞。她转着圈,裙子飘起来……像朵花一样,很好看。”
“你认识她么?”
“不认识。”周周摇头,“但她朝我伸手了。她还一直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出去。”
“然后呢?”
“然后……”周周的声音开始发抖,“我牵着她的手,跟着她走,可是……楼梯塌了。她将我推了上去,自己却掉了下去,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她抱住自己的手臂,烧伤的疤痕格外显眼,
“老师,我想救她。姐姐是为了救我才……”
“才留在火里的。”黄鹤楼接过话,“但消防队清理火场时,没有发现第二具遗体。也没有任何人报告亲友在那场火灾中失踪。”
他看向沈平常,
“那个她口中的‘红裙子姐姐’,就像从未存在过。”
沈平常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那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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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就更不下去了……疲惫……

但还是爱你们~几个宝宝不要熬夜哦,要早睡啦,熬夜不好~我也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