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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苏瑾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苍白,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抬起手,用一种近乎自然的、整理头发的动作,将那个微型的蓝牙耳机从耳朵里取了下来,放回了手包。
“恕砚送的东西太多,我都快记不清了。”她看着李婉儿,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倒是弟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么快就在新的岗位上做得有声有色了。”
“多谢大嫂夸奖。”李婉儿看着她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在其位,谋其政嘛。不像某些人,心思总放在一些……不该放的地方。”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回到诊室外,邢恕砚正抱着邢念安,笨拙地哄着。他看到苏瑾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碰到个熟人,多聊了两句。”苏瑾从他怀里接过孩子,没有多做解释。
而刚刚在苏瑾离开的时候,邢恕砚一直因为关心而认真翻阅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厚厚的英文体检报告。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他在过敏源检测那一页,停了下来。
报告上显示,邢念安对一种名为“南非凤凰木”的罕见植物花粉,存在中度过敏反应。这是一种在亚洲地区几乎不存在的热带植物。
他合上报告,抬起头,看向那位正收拾仪器的瑞士籍白人专家。
“医生,”邢恕砚的声音很平静,“这个植物,是一种很常见的过敏源吗?”
那位专家推了推眼镜,严谨地回答。
“不,邢先生。恰恰相反,它非常罕见,属于地域性极强的特殊过敏源。通常来说,只有在南非、马达加斯加等特定地区长期生活,或者父母一方有该地区血缘,才有可能携带这种过敏基因。”
邢恕砚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辛苦了。”
他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很清楚的指导,邢家和苏家的祖谱往上翻八代,都和南非扯不上半点关系。
回去的车上,他状似无意地问苏瑾。
“你怀孕的时候,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瑾正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听到他的问题,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茫然。“没有啊。除了在家里,就是在家。你当时忙,不都是晏持的人把我看得很严啊,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邢恕砚看着她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将那一丝疑虑,暂时压了下去。
几天后,邢恕砚和李婉儿那场迟来的离婚手续,终于办妥了。
下午,李婉儿用朋友的身份,将邢恕砚约到了一家她常去的英式下午茶餐厅。
“恭喜你,终于自由了。”李婉儿为他倒上一杯红茶,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婉儿,之前的事,很抱歉。”
“你不用说对不起。”李婉儿打断了他,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看着窗外的街景,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大嫂……”
邢恕砚的眼神微微一动。
“我听说,”李婉儿继续说,像是在分享一则无关紧要的八卦。
“大哥在世的时候,一直想和晏持先生的‘奇点科技’深度合作,尤其是在非洲的业务上。我还记得有一次在商业峰会上,晏持先生演讲时,背后的大屏幕上放的就是他最喜欢的南非照片,开满了火红色的凤凰木花,可漂亮了。”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着邢恕砚,脸上是天真无邪的表情。
“说起来,恕砚,你不是给念安装了最先进的空气净化系统吗?像那种从国外带回来的稀有植物花粉,应该能过滤掉吧?小孩子的呼吸系统最脆弱了。”
邢恕砚看着眼前的女人,许久,才缓缓开口。
“谢谢你的提醒。”
他没有再喝那杯红茶,直接起身离去。
当晚,邢恕砚没有回主卧。他把自己关在了“矩阵”总部的办公室里。他没有立刻下令调查苏瑾,而是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站了整整一夜。他在给苏瑾,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李婉儿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李婉儿以汇报慈善基金会项目为由,来到了邢恕砚的办公室。
“恕砚,”她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这是基金会下个季度关于贫困先心病患儿的救助计划,需要你签字。”
邢恕砚看了一眼文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李婉儿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刻离开。她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的微型蓝牙耳机。
“这个耳机,是‘矩阵’旗下实验室的最新产品,对吧?”李婉儿看着他,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我昨天在医院看到大嫂也戴着一个,似乎正在和谁聊天呢,就觉得很别致。所以特地去问了问,没想到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是内部的非卖品。我就想,你送给大嫂,总不能不送我一个吧?”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刺入邢恕砚的心脏。
他送给苏瑾的“礼物”太多,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多到他甚至无法分辨李婉儿这句话的真假。
“你想要,就拿去吧。”邢恕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真的吗?太好了!”李婉儿高兴地拿起那个耳机,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不过也对,大嫂多用点咱们自家的安防产品,也是应该的。听说这款耳机还有加密通讯和实时定位功能呢,真厉害。”
她看似无心的话,却拨开了邢恕砚脑中的迷雾。
加密通讯……实时定位……
李婉儿离开后,邢恕砚立刻拨通了何森的内线电话。
“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查安全实验室最新批次那款非卖品耳机的分发记录,以及……所有的通讯日志。现在,立刻!”
而同时,一场针对邢氏集团的舆论风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席卷了整个财经圈。
一篇深度报道,详细披露了邢氏集团早年在南美进行矿产并购时,涉嫌利用离岸公司进行恶意收购、打压当地工会的“黑历史”。
报道中,甚至附上了几份关键的、带有邢伯远签名的内部文件。
文章一出,邢氏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邢恕砚焦头烂额,连续几天都睡在公司里,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这天深夜,邢恕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祖宅。他刚走进大门,何森的加密电话就打了进来。
“邢总,查到了。”何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那批耳机,一共分发了十个。其中一个,在一个月前,由您的秘书处签收,名义是……您送给夫人的礼物。另外九个,都在公司高管和实验室核心成员手里。”
邢恕砚的脚步顿住了。
“通讯日志呢?”
“虽然日志加密了,但我们通过数据追踪,发现夫人的那个耳机,在最近半个月内,有2次,与同一个匿名ID进行了加密通讯。而那个ID的物理地址……目前还在追踪拆解。”
这天深夜,邢恕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祖宅。他推开主卧的门,看到苏瑾正坐在床边,在给邢念安讲着睡前故事。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然后,小兔子就回到了妈妈的身边,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看到邢恕砚回来,苏瑾合上了故事书。
“回来了。”
“嗯。”邢恕砚走到床边,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又看了看苏瑾。她身上那股宁静而温暖的气息,与外面世界的血雨腥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司的事……很棘手吗?”苏瑾轻声问道。
“没事。”邢恕砚揉了揉眉心,“一些小麻烦而已,我能处理。”
他坐到床边,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和体香。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颗被权力和猜忌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瑾,”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别离开我。”
苏瑾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地放松下来。她伸出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我哪里也不去。”
就在这时,邢恕砚的手机响了。是何森。
“邢总,查到了。”何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晏持在瑞士,确实注册了一家信托基金。注册时间,就在……邢董去世后的第三天。而且,我们截获到了一段加密通讯记录,是从晏持的服务器,发往一个匿名账户的。内容是……”
何森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说!”
“内容是……一张婴儿的侧脸照。和您之前发给我的,小少爷的照片,相似度……高达99%。”
“晏持的生母,是一位早年从南非移民过来的华裔。他的外祖父,正是南非凤凰木种植园的最大园主。”
“轰”的一声,邢恕砚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推开苏瑾,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看到她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看到她下意识地护住孩子的动作。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耳机……瑞士的基金会……孩子的照片……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苏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没想到,邢恕砚会这么快就查到这一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知道?!”邢恕砚失控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还在骗我?!你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是不是根本不是我大哥的?!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是不是?!”
他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苏瑾吃痛,眼泪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知道?!”邢恕砚失控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告诉我,苏瑾!你告诉我!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是大哥的!”苏瑾尖叫起来,眼泪流了下来,“他就是大哥的孩子!是你疯了!”
“我疯了?”邢恕砚惨然一笑,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根从婴儿床上的枕巾里,找到的、属于邢念安的头发,和一根他从晏持入住酒店房间里找到的、掉落在地毯上的头发。它们被分别装在两个透明的证物袋里。
“我们现在,就去做DNA检测。”他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不要……”她哭着哀求,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恕砚,我求你……不要……”
苏瑾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突然死死地抱住了廊柱。
“是!”她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看着他,终于承认了,“你说的都对!”
邢恕砚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孩子,不是你大哥的。”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自嘲,“他也不是你的。他是我和晏持的。”
他缓缓地,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然后,他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好……好……好一个苏瑾……”
他一步步地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墙壁。然后,他转过身,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间让他窒息的房间。
夜色中,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又迅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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