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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相识
流照剑虽已在手,但持月并未刺出。
她冷眼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魔界至尊,他正被一只低劣的怪物纠缠着,几次想魔气涨身一击毙命却又投鼠忌器,一时间竟难以抽身。她的心头不由得生出几分快意,哪怕此刻事态危急,她也想多看几眼。
“怎么?”持月模仿起错影说话时阴阳怪气的语调,挑了下眉,“堂堂魔尊,竟然不能一脚碾死这只‘蝼蚁’?”
“你——!”
错影气结,正欲发作,手下的怪物察觉到了他的钳制有些松懈。那怪物虽无灵智,却有着强悍的求生本能,胸前的手臂更加卖力地挥舞起来,漆黑的指甲如同淬了毒的锋刃,趁错影分神怒视持月的瞬间,硬生生在他的护体魔气上抓出一道裂痕。
此刻他也顾不上反唇相讥了,被一只低等怪物近身,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眼中杀意暴涨,周身魔气由黑转红,手上力度不由自主地加重,死死扼住怪物脖颈。岩壁上原本黯淡下去的血色纹路感应到力量的急剧波动,再次亮了起来。
持月知道,是时候出手了。
寒光一闪,流照便刺进了那怪物背后那只硕大的眼,怪物哀嚎一声,胸前原本攻击错影的手臂齐齐伸向身后,试图拔出刺痛它的东西。密密麻麻的手臂分开,露出了先前被护得严严实实的胸口,错影抓住这个破绽,以魔气为爪破开它的胸膛,掏出它的心脏,然后满脸嫌恶地丢了出去。
胸前背后的要害都被毁,怪物终于力竭,轰然一声倒在了漆黑的血泊之中,激起一阵腐朽的尘灰,再也没了动静。
那颗被错影丢出去的心脏撞在岩壁上,随后滚落在地,最后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持月脚边。
错影不知从哪儿掏出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起了并未沾染血迹的手,他边擦手边百无聊赖地低头看向持月。
那个女人正蹲下身,丝毫不嫌脏地用剑尖拨弄着那颗还在微微颤动的心脏,试图从那块烂肉里查探出些什么。
洞穴昏暗,唯有她身旁悬浮的几点灵火散发着微光,将她的身形照亮。错影借着这光亮开始观察起她来,目光顺着她乌黑的发顶往下移。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衬得额头更加白皙,视线再往下,是两道寒山聚雪般的眉,眉型锋利却不粗犷,透露出几分倔强,垂落的双睫恰似雪后初霁时山巅的投影。
她正专注地盯着那颗脏兮兮的心脏,眼神清澈而认真,没有丝毫不适,仿佛周遭的污秽都影响不了她。
太干净了,也太冷静了。
干净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染上几分色彩,冷静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激怒她,撕碎她这虚伪的面具。
错影的视线想要继续探寻,顺着那挺直的鼻梁往下,却在半路被一块青色的面纱生生截断,他不悦地眯起眼,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劲风忽然凝聚,带着几分恶劣的试探,从持月耳畔掠过。她偏头躲过,面纱却没能逃过这劫,被魔气割断了系带,连带着几根发丝飘散落入满地尘埃。
“你做什么?”持月猛地抬头,眼带薄怒,看向那个正在擦手的男人。
“看着碍眼。”错影坦然面对她质问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发问:“怎么每次见我都遮着脸?这么见不得人?”
“若非魔尊总是待在这些污秽之地,我又何必遮掩?”持月没去捡那面纱,只是皱眉看着周围的狼藉,“魔族的气味,总是令人作呕。”
“污秽?”错影嫌弃地踢开脚边的一块碎骨,冷笑道:“这种阴沟里的赝品,也配代表魔族?这话说得,倒显得本座没见过世面了。”
他赤红的眼锁定了持月的脸,语气带上了平时从未有过的认真:“改日若有胆量,来芜木城,本座定会好好招待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魔域,可比你们那些虚伪的仙门干净得多了。”
“没兴趣。”
持月无心与他虚与委蛇,冷着脸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投向脚边那颗摔烂的心脏,仿佛一坨烂肉都比眼前这个男人有看头。
外层腐烂的血肉被撞破,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一颗灰扑扑的晶石。虽然晶石黯淡无光,但持月对魔气感知极为灵敏,依旧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一股微弱而又熟悉的波动,和她那天在临阳城感觉到的力量一样。
这就是百晓生提到的胚石?
“一块废料罢了。”错影瞥了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怎么知道?”持月用剑挑出那颗原石,以灵力将其托举至眼前,一边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一边问错影:“难道这也是你被凡人戏耍的结果?还是说,你在这上面吃过亏?”
“呵。”错影手中的帕子瞬间化为飞灰,落在那怪物的尸体上,他跨过尸体向持月走去,每走一步,身上原本收敛的威压就重一分,“戏耍?你也太高看这些只敢躲在洞里的虫子了。”
“至于我怎么知道,那是因为这东西里混杂了我的血。”他一步步逼近持月,逼得她举起流照对准他的心口才停下。
“你的血?”持月有些意外,这世上能让错影流血的人可不多。
看着她瞬间紧绷的身体,他眼中笑意更深:“云念仙君难道忘了?百年前你那情郎在梅林发疯,我为了替你‘清理门户’,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
“但最精彩的戏码,当属你一剑刺中他肩膀的时候,流出的血染红了满地梅花,红白相间,甚是养眼,那般美景……”错影轻笑一声,似乎愉悦至极,“想必云念仙君也是永生难忘吧?”
持月脸色一白,可她不愿落了下风,强行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开口道:“魔尊记性这般好,怎不记得自己捂着胸口的洞仓皇逃窜的样子?不知道在哪个山洞躲了这么多年,此时突然出山,想必伤已经好了吧?”
错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被人当面揭开伤疤,还是这种丢脸到家的伤疤,若是换作平时,这人早已变成了一地粉末。
杀意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错影冷哼了一声:“牙尖嘴利。”
他拂袖转身,不想再跟她逞口舌之快,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阴霾散去几分,重新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过,云念仙君似乎忘了一件事。这些东西既是用我的血造的,这世间便只有我能感应到它们的方位,至于你……”
他转过头,语气轻蔑:“没了我,你就像只无头苍蝇,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们的老巢。”
看到持月微微皱起的眉头,错影心情大好:“怎么样?若是你肯跪下来求求本座,本座兴许大发慈悲,给你指条明路?”
回应他的只有流照的剑光。
“无趣。”错影侧身避开剑锋,最后一丝耐心也已耗尽。他猛地一抬手,一枚不知从何处取来的漆黑铁片带着破空之声,直直朝持月面门飞去。
“看好那小子,他的命我取定了。”扔下这句话后,他的身影已化作一团浓稠的黑雾,消失在昏暗的洞穴里,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回音。
持月挥剑弹开铁片,金铁相击的声响与错影的话音交叠,渐渐在洞穴里消散,一切又重归死寂。
随着错影的离开,她心中的痛楚也卷土重来,一次次屠戮的回忆交叠起来,却没有减淡,反而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她淹没。
那是一段她不论如何也不愿回想,却又被错影硬生生扯出来的记忆。
漫天飞舞的白梅和雪花,少年赤红的双眼,还有剑锋刺入血肉时那令人揪心的触感。那时的风比这洞穴里的还要冷,吹得她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持月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那些画面压回心底最深处。
前有魔尊,后有暗宗,化风行的处境比她想的还要危险。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睁开眼,眸中的脆弱已荡然无存,重新覆上了平日里的霜雪。
她弯腰捡起错影留下的那枚铁片,入手冰凉刺骨,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漆黑,只在边缘处勾勒着一圈暗红色的繁复花纹,正中心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那似乎是魔界通用的图腾,却又似乎有些不同,兽首的眼睛位置,镶嵌着两颗极小的红宝石,透着诡异的光。
这是什么?挑衅?还是进入芜木城的路引?又或者是调查那个暗宗的线索?
持月将铁片与那颗灰扑扑的胚石一同用手帕包好,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戒。错影虽然性格恶劣嗜杀,却从未说过谎,既然他说这是“明路”,那这东西迟早会派上用场。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怪物尸体,这地方留着也是个祸害,不知道会不会再爬出一个这样的怪物。既然线索已经到手,不如毁了这一切。
手中流照挽出一个剑花,凌厉的剑气扫过,将那尸体连同地上的血迹一同震得粉碎,掩埋在乱石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向洞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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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bgm:L' assasymphonie
预感后期还能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