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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该死!这到底谁给他说的?”
见裴锦一直没回来,凌霜提着刚买好的包过来问她:“怎么了?”
“没事。”
裴锦侧过身,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下:“家里云川出了点问题,行风打电话过来问了两句。”
凌霜有些惊讶地提高了点音量,“你家的那个裴云川?”
店里同行的富太太提着包对着镜子比画,听见声音朝外喊了句:“凌霜,你找我?”
“没叫你。”
凌霜侧过头笑了笑,“你先看看,我和裴锦聊会儿天。”
裴锦蹙眉:“凌霜,你知道?”
裴云川小时候裴锦还愿意带他出来开阔视野,拉拢人脉,但等到他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思考,裴锦就带他去见了几次二叔,潜移默化地加深他与裴知意之间的对立,让他明白裴氏是他的,他必须抢过来。
结果倒好,裴云川把她的话当天书,一点没进脑子。他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不孝子,一点也没有要与裴知意争夺家产的意思,裴锦对他很是失望,但最初想着不论如何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眼不见心不烦地便再也没兴趣给他铺路。
谁知运气来得那么突然,裴云川不是他的孩子,她真正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
“嗯。”凌霜随口道:“热搜已经爆了。”
“刚和他们选包时,听那个店员聊了两句,就去搜了下。”
她把包横过来,从里面掏出手机。
“诺——”
她把手机往裴锦面前一放:“你看。”
视频开始播放时,一同来逛街的富太太提着自己的包出来,看两人凑在一起,疑惑地扯了扯凌霜的袖子:“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凌霜抬头往边上跨了一步,与对方并行,“裴锦的儿子上热搜了,她正在看。”
“她哪个儿子?”
富太一怔,拿出手机埋头搜索:“上什么热搜?”
“额……”
凌霜迟疑了一瞬,瞥了眼将视频往后滑的裴锦,回道:“就,之前那个。”
圈子里对这种抱错孩子的事比较忌讳,一般不放在明面上来说,不过这个新交的朋友看样子倒是格外直爽,一点不顾及面前的当事人。
裴锦忽然抬头,将手机还给凌霜:“你们先逛,我有点事先回去一趟。”
“啊?”富太看到一半,听她说要走,遗憾地挽留:“这就走了?”
“在逛会呢?”
凌霜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哦,不仅直,而且还眼瞎。没看见裴锦的脸快黑沉墨水了吗,还玩什么!
凌霜表情不变,拉着富太就要走:“嗯,下次有空再约。”
裴锦转身就走,穿过热闹的商场来到马路边,司机已经等在那里。
“夫人,是回家吗?”
裴锦捏着包,心神不宁道:“不,去三桥别院。”
两个小时后,满是茶香的雅室内,高挂着的山水画下身穿古朴棉麻衣服的中年人拿起茶盏,倒下热腾腾的茶水,在他对面,裴锦局促不安地捧着热茶,试图用杯壁上的热度缓解内心的不安,连脖子上的丝巾松了都没注意。
“二叔,会不会因为先前那档子事,云川这孩子起了什么心思?”
“担心什么?”
裴二叔端起茶水嗤笑一声:“就他?”
热腾腾的茶水经过四肢百骸,裴二叔始终一副坦然自信的样子。他放下茶杯直言:“裴云川是你的儿子,你看着他快十八年,他什么性格你不清楚?”
裴二叔暗自摇头,裴锦这人他向来看不上,愚蠢又白痴,脑子这东西天生就和没有似的,除了一张脸,哪里都比不上之前他哥之前那位原配。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没有脑子又足够听话,裴行风才会从众多女人中挑出了她做裴夫人,同时,也正是这种特质,他也才会选择裴锦做突破口。
“他之前是没有这种心思,那是因为以后裴家总有他的一份,但胥渡回来了,难保云川心里不会有什么落差。”裴锦自顾自地担心,搭在肩膀上的丝巾彻底滑落:“万一,他真的……”
裴二叔抿着唇,有些无语:“裴云川不会掺和进来。”
“而且就算他真有什么想法,以他的身份都不可能。”“就算搭上席家也是一样,看在老爷子与席家的关系,席家也不会容许一个假的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拉拢还是有必要的,他偏向我们还是中立都行,唯独不要让裴知意钻空子。”
裴锦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裴二叔神情不变,拿起一旁的水壶慢条斯理地又自己添了水:“比起云川这孩子,你更应该担心胥渡。”
“胥渡。”
裴锦低了点头,无奈辩解:“他正在努力和他接触,只是他开学了,大多时候都在学校。”
“这些都只是借口。”
裴二叔盯着她微微一笑:“想一想裴知意,你希望裴家由他来继承吗?要是他知道你对他慕柒做的事,你觉得他还会如常地对你吗?”
裴锦脸色煞白,拿在手里的茶杯骤然一晃,裙摆上一片濡湿。
她呢喃着道:“嗯,我明白。”
“放心。”裴二叔抽了两张纸,推开椅子,红木椅在地上擦过,他站在裴锦身边,温热的手掌带着白纸按在那片已经打湿的裙摆上:“我会帮你。”
回程的路上,裴云川坐在高铁的商务座前,手里拿着平板,低垂着头正在看无人机相关的论文。
窗外昏黄的暖光随着风景的变化像是游动的光圈,毫无余力地展示美神的偏爱,席君柏在旁边看着他微微出神。
直到裴云川的呼吸缓而平稳,席君柏起身单手撑在茶色的窗台上,俯身将窗帘完全拉下。
明亮的室内骤然变得昏暗,席君柏坐回位置,趁着裴云川已经睡着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猝然低声笑了下,直到广播的声音提示中途停靠的消息,他才恍然回过神。
裴云川不记得他了,从他第一次去裴家参加胥渡的认亲宴时,他就已经发现了,不过这样也挺好,总归是闯进了他的圈子,与他站在一起了。
席君柏正要抽走平板,手指不小心碰到裴云川的皮肤,骤然蹙眉,裴云川的手有些烫。
下午五点三十七分,列车缓缓停站,广播的声音混着熟悉的气息从很远的地方靠近,裴云川逐渐清醒,空气闷得很,浑身热腾腾的。
裴云川睁开眼,被眼前放大的人脸惊了下,等到再回过神来,才认出那是席君柏。
席君柏单膝跪在座位上,抬手要摸他的额头,裴云川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下,席君柏拧着眉:“别躲,你的脸很红。”
席君柏的手很凉,贴在额头上时很好地减缓身体上那股热意,裴云川舒服地眨了眨眼,在他快要撤走时,还依稀有点恋恋不舍。
席君柏直起身,拿起一旁的水杯:“来,先把药吃了,你有点在发烧。”
发烧?
意识彻底回笼,裴云川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热度不对,嗓子也有点疼,眩晕的症状与上车前丝毫没减。
胶囊混着水咽下去,列车彻底到站,席君柏推着两个行李箱和裴云川依次下车。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站在车站的门外,老周已经等在那里,接过席君柏手上的行李放入后备厢。
席君柏抬手看了眼时间,“云川,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裴云川披着席君柏下车脱给他的外套,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席君柏转身消失在人群,老周从后备厢转出:“裴少爷,外面有些凉看着像是要下雨,您要不去车上坐?”
“不了。”
裴云川望着一个方向,似乎专注感受什么:“你有听到什么吗?”
老周听了一耳朵,恍然,“裴少爷是在说音乐声?”
他指着一个旁边的广场解释:“那边,我刚过来时好像看着有个小伙子在哪里拉小提琴。”
“裴少爷感兴趣。”
“嗯。”裴云川向着老周指的方向走,“我去看看。”
纵横的石板路两旁柳树苍翠正随着风游弋,长长的柳叶落入地面被深深嵌入石头的表面,裴云川停在广场尽头的花圃旁,前方广场中央山与枯树横亘融合的设计装饰边围着一群人,从裴云川的视角望过去,镂空的山顶,微光淅淅沥沥地洒落,拉琴的青年闭着眼站在光与暗的交汇处,手腕晃动时,悲伤由此而来。
风声被悠长的乐调淹没,恍惚间裴云川感觉眼前的画面也变得缥缈不定,人群消失了,柳树虫鸣所有的声音与色彩通通变得遥不可及,大雾四起,浓重的乌云压在头顶,世界变得空无一人。
忽然裴云川眨了下眼,脸上湿痕划过,他抬眼望天,下雨了。
声音轰地传来,世界变得嘈杂,带着孩子拖着行李的围观群众咋呼呼地散开,裴云川站在原地,看着那座被雨冲刷着的假山石,突然感觉好冷。
他好像一个被抛弃在太空的飞舰,无法回到来处,也没有前行的归处,只能孤零零地在空茫宇宙随处飘散,视线看不见光亮,周围是没有边界的黑暗,绝望和孤独永远无法消磨。
席君柏带着伞找到他时,裴云川已经全身湿透,狭长的一条,孤零零地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混入雨水消失不见。
席君柏忽然觉得他很孤独也很痛苦,但他并不清楚裴云川因为什么而感到痛苦。他想安慰他,于是他举着伞往前走了一段。
雨水不断落下,裴云川感觉到身边有人,他转过头,无声地看着给他举伞的席君柏。
席君柏抬手,指腹轻轻擦去挂在裴云川眼角的水珠,“没事的,我陪你。”
裴云川抬手拉着席君柏的衣袖,潮湿冷意瞬间在衣服上团出一团深色。
他抬起头,声音却压得很低,低得像是没有力气地求救。
“席君柏,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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