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始之爱

　　晋源的高烧退了，但身体依然虚弱。周序以“医生建议静养”为由，强制给他放了两个月的长假。
　　“这两个月，不准看剧本，不准想演戏。”周序把晋源的手机、平板、甚至那本翻烂了的《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收走了，“每天就做三件事：吃饭，睡觉，晒太阳。”
　　晋源哭笑不得：“周先生，我是演员，不是温室里的花……”
　　“现在是了。”周序不容置疑，“你连拍两部情绪消耗这么大的戏，再不休息，身体会垮。”
　　他把晋源送到青城老家，托付给苏婉贞：“阿姨，看着他，别让他偷偷用功。”
　　苏婉贞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心疼得不行，连连点头：“放心，我一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晋源就这样被迫开始了“退休”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妈妈做的营养餐，下午在阳台晒太阳看书——只能看小说和散文，不能看任何与表演相关的书。晚上陪妈妈散步，看电视，九点准时睡觉。
　　起初他很不适应，总觉得时间白白流逝，心里空落落的。但慢慢地，他发现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没有压力，没有竞争，没有镜头。只有妈妈的唠叨，街坊邻居的问候，还有窗台上那盆茉莉花一天天绽放的香气。
　　“源源，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苏婉贞每天变着花样给他补身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拼命了。”
　　晋源喝着鸡汤，含糊地应着：“知道了妈。”
　　他其实知道周序是为他好。连着演沈清和和容珏，两个角色都太沉重，确实需要时间抽离。只是……他总会想起容珏最后那场戏，想起那种彻底释放的感觉，然后心里痒痒的，想再挑战更复杂的角色。
　　但他不敢说。怕周序担心，更怕周序失望。
　　在晋源休养的这两个月里，周序的“战争”正式打响。
　　他首先要解决的，是星耀传媒。
　　经过一年的布局，周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几百万启动资金的新人了。他的投资版图悄无声息地扩张到了多个领域：
　　科技板块：他控股了一家专注人工智能算法的初创公司“深瞳科技”，这家公司的核心技术是图像识别和数据分析，正好可以用来监控娱乐圈的舆情和水军动态。
　　金融板块：通过离岸公司，他持有了三家中小银行的股份，虽然比例不高，但足以让他掌握一定的金融话语权。
　　文化板块：除了序光传媒，他还投资了四家独立出版社，两家纪录片工作室，以及一个扶持青年艺术家的非营利基金会。
　　所有这些产业，都通过复杂的股权结构层层嵌套，最终的控制权集中在周序手中，但明面上的法人代表和管理者都是他聘请的职业经理人。外人只知道这些公司背后有个神秘的“周先生”，却不知道这个周先生，就是序光传媒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
　　周序要的就是这种“隐身”状态。
　　他让陆薇整理了星耀传媒过去五年的所有“黑料”——税务问题，合同陷阱，不正当竞争，甚至一些擦边球的灰色交易。证据确凿，但周序没有立刻公开。
　　他在等一个时机。
　　时机很快来了。
　　七月初，国家税务总局发布通知，将重点稽查影视行业税收问题。星耀传媒作为行业龙头，首当其冲。
　　秦振海起初不以为意。他在税务系统有“关系”，往年都是走走形式。但这一次，稽查组格外认真，不仅查了星耀，还顺藤摸瓜查到了秦振海控股的另外三家公司。
　　“秦总，情况不太妙。”财务总监脸色苍白地汇报，“这次来的人……油盐不进。”
　　秦振海皱眉：“谁带队的？”
　　“姓李，新调来的，听说……背景很深。”
　　秦振海心里一沉。他立刻打电话给“关系”，对方却支支吾吾：“老秦，这次上面动真格的了，我也没办法。你……好自为之吧。”
　　电话挂断，秦振海意识到，有人要动他。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竞争对手，但查了一圈，发现不是。那些公司都在忙着自保，哪有精力搞他？
　　“爸，会不会是那个周序？”秦屿忽然说，“晋源那个老板。”
　　秦振海一愣：“周序？那个小公司老板？他有这么大能量？”
　　“不一定是明面上的能量。”秦屿脸色阴沉，“我听说，他在圈子里人脉很广，而且……特别护着晋源。之前我在剧组刁难过晋源几次，他每次都第一时间出现，像有眼线一样。”
　　秦振海沉吟片刻：“查他。查清楚他到底什么来头。”
　　但查的结果让他们更迷惑——周序，27岁，南方小城出身，普通家庭，无特殊背景。序光传媒注册资本一千万，员工不到二十人，艺人五个，都是新人。怎么看都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角色，在税务稽查的风口浪尖，却安然无恙——序光传媒的账目干净得像教科书，连一点瑕疵都找不出来。
　　“这不可能。”秦振海盯着调查报告，“一个做影视的公司，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除非……”
　　除非他早就知道要查税，提前做了准备。
　　除非，稽查的消息，就是他放出来的。
　　秦振海后背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周序，就太可怕了。
　　税务稽查持续了一个月。最终，星耀传媒被追缴税款及罚款共计八千多万，另外两家关联公司也受到重创。虽然不至于倒闭，但现金流紧张，好几个正在筹备的项目被迫暂停。
　　更致命的是，这件事被媒体曝光了。
　　“星耀传媒涉税被查，行业龙头光环不再”
　　“秦振海商业帝国现裂痕”
　　“业内人士爆料：星耀多年‘潜规则’终遭反噬”
　　舆论迅速发酵。虽然星耀花了大价钱公关，但负面印象已经形成。多家合作品牌开始重新评估与星耀艺人的代言合同，有几个甚至直接解约。
　　秦屿作为星耀一哥，受影响最大。他原本谈好的一个国际大牌代言，黄了。正在接触的两个电影项目，也没了下文。
　　“爸，我怎么办？”秦屿急得团团转。
　　秦振海揉着太阳穴：“你先低调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
　　“低调？我怎么低调？我微博几千万粉丝，每天等着我发动态！”秦屿吼道，“都怪那个晋源，要不是他……”
　　“闭嘴！”秦振海厉声打断，“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收拾一下，下周去美国待几个月，避避风头。”
　　秦屿不甘心，但看着父亲阴沉的脸色，不敢再说什么。
　　星耀的危机，成了周序最好的掩护。
　　在所有人盯着星耀的时候，周序悄然完成了对一家小型影视制作公司“光影工坊”的收购。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但拥有完整的制作团队和发行渠道，最重要的是——干净。
　　收购完成后，周序将光影工坊与序光传媒合并，成立了新的“序光影业”。法人代表依然是周序，但明面上的CEO请了一位业内资深制片人担任。
　　同时，周序开始扩充序光的艺人阵容。
　　他的标准很苛刻：天赋可以不突出，但人品必须过硬；长相可以不惊艳，但气质必须干净；可以没经验，但必须有上进心。
　　陆薇按照这个标准，从各大艺术院校、话剧团、甚至素人中筛选，最终签下了七个人：
　　顾南，25岁，话剧演员，演技扎实但不会“来事”，在话剧团坐了三年冷板凳。
　　夏清，22岁，舞蹈学院毕业生，因拒绝潜规则而被多家舞团拒之门外。
　　陈默，28岁，独立音乐人，作品有灵气但不会营销，一直不温不火。
　　许安安，20岁，表演系大二学生，家境贫寒但刻苦努力，是系里专业课第一。
　　韩东，26岁，武行出身，身手好但没台词功底，一直在剧组做替身。
　　林小雨，19岁，网红转型，有镜头感但缺乏系统训练，想认真做演员。
　　苏文，30岁，编剧兼导演，才华横溢但性格孤傲，与资本方多次闹翻。
　　加上原来的晋源、许清澈、林晚、赵实、苏晓，序光影业现在有了十二个艺人。人数依然不多，但每个都是周序亲自把关的“干净种子”。
　　周序给他们的合约都延续了晋源的模式：年限合理，分成公平，拒绝权明确。培训体系也建立起来了——表演课、声乐课、形体课、台词课，甚至还有法律课和心理课。
　　“我要你们明白，”周序在第一次全体艺人会议上说，“在这个圈子里，保持干净不是软弱，是选择。而选择干净，需要实力。所以，拼命练，拼命学。等你们足够强的时候，就不需要向任何潜规则低头。”
　　台下，十二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是相信，是期待，是找到了归属感的光芒。
　　晋源休养结束回到公司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周先生，我们公司……壮大了？”
　　“嗯。”周序点头，“以后你就是师兄了，要给师弟师妹们做榜样。”
　　晋源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心里有种奇妙的感动。一年前，他还是那个住在地下室、对未来迷茫的新人。现在，他有了作品，有了认可，还有了……同伴。
　　“我会的。”他认真地说。
　　休养期间，晋源虽然没接戏，但周序没让他完全闲着。他给晋源安排了两件事：
　　第一，去电影学院旁听导演系的课程。“演员要懂导演思维，才能更好地理解镜头和调度。”
　　第二，每周给公司的师弟师妹们上一节表演分享课。“把你演沈清和、容珏的心得教给他们，教学相长。”
　　晋源起初有些紧张——他才演了两部戏，哪有资格教别人？但周序说：“不是教技巧，是分享体验。告诉他们，怎么入戏，怎么出戏，怎么保护自己不被角色吞噬。”
　　第一节课，晋源讲了他演容珏时，如何从历史资料中寻找人物原型，如何设计小动作和小习惯，如何在情绪爆发戏之后快速抽离。
　　台下，新人们听得入神。
　　“晋源师兄，”许安安举手提问，“如果遇到自己特别投入、出不来的角色，怎么办？”
　　晋源想了想：“找锚点。我的锚点是……周先生。”他脸微微发红，“每次拍完重场戏，周先生都会来，跟我说‘戏演完了，你是晋源’。听到这句话，我就能回来。”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
　　周序站在教室后门，听着晋源的话，心里某个地方柔软下来。
　　这孩子，真是……把他当成了安全感的来源。
　　八月，《陌上花开蝴蝶飞》在卫视首播。
　　第一周收视平平，但口碑很好。豆芽开分8.3，评论区都在夸制作精良、演员演技在线。
　　第二周，晋源饰演的沈清和正式出场。那个干净清澈的年轻医生，在乱世中坚守医者仁心，迅速俘获了观众的心。
　　“沈清和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心疼。”
　　“晋源是谁？新人吗？演技好自然。”
　　“查了一下，才21岁，未来可期。”
　　晋源的微博粉丝从几千涨到了二十万。虽然和流量明星没法比，但都是被角色吸引来的真实观众。
　　周序没有急着给晋源接新工作。他让晋源继续上课，继续带师弟师妹，偶尔接一些高质量的杂志拍摄和访谈，维持曝光但不透支。
　　“你现在需要的是沉淀，不是消耗。”周序说，“等《未央》播出，才是你真正爆发的时候。”
　　九月，《未央》杀青。陈凯导演特意给晋源发了条消息：“容珏的戏，是我这几年剪得最痛快的。等着看吧，这个角色会让人记住的。”
　　晋源回复：“谢谢陈导给我机会。”
　　他没有问秦屿的情况，但从小王那里听说，秦屿在剧组后期收敛了很多，大概是家里的事情让他没心思再找茬。
　　十月初，周序收到陆薇的调查结果。
　　“周总，秦振海在找境外资本注资，想救星耀。”陆薇说，“另外，他好像查到了光影工坊收购案背后是您，最近在找人打听您的背景。”
　　周序并不意外：“让他查。查得越深，他越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
　　“因为我会让他查到一些……真真假假的东西。”周序笑了笑，“比如，我和某位高层领导的‘远房亲戚关系’，比如我在海外某个基金会的‘董事身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够他琢磨一阵子了。”
　　陆薇佩服：“您这招高明。”
　　“不是高明，是必要。”周序眼神沉下来，“对付秦振海这种人，你得让他觉得你深不可测，他才不敢贸然动手。”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正在上形体课的艺人们。晋源在最前面，动作标准而认真。
　　“星耀现在元气大伤，但还没死透。”周序说，“下一击，要等《未央》播出之后。到时候，舆论、法律、资本，三管齐下。”
　　“您要彻底打垮星耀？”
　　“不。”周序摇头，“我要的是……让这个行业，少一个吃人的怪物。”
　　他转过身：“陆薇，继续收集证据。不仅仅是星耀，还有和星耀勾结的那些人——官员，资本，媒体。我要一份完整的名单。”
　　陆薇点头：“明白。”
　　周序望向窗外，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他的序光影业，现在还只是一株幼苗。但他相信，只要坚持浇灌干净的水，施干净的肥，总有一天，它会成长为一片森林。
　　而晋源，会是这片森林里，最先长成的那棵树。
　　高大，挺拔，向着光的方向。
　　周序抬手，看了看手腕内侧的银色印记。
　　印记比一年前淡了一些，但依然清晰。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自己“消失”之前，为晋源铺好足够长的路，建好足够坚固的堡垒。
　　“再等等。”他轻声对自己说，“等他再强大一点，等他可以独自面对风雨的时候……”
　　到那时，他才能安心地放手。
　　即使放手，意味着告别。
　　但为了晋源能永远活在光里，他愿意永远站在阴影中。
　　这是他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完成的使命，也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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