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影后剧本已签收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后半夜。宋遇棠洗完澡，裹着浴袍坐在飘窗上，手包被她扔在地毯上，那座奖杯滚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盯着那座奖杯看了很久，忽然想起签约乐融的那天。

　　李卫州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夹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他说：“宋遇棠，我能让你一夜成名。”

　　那时她看着他眼底的野心，只当是一句寻常的资本宣言。现在才懂，他所谓的成名，从来都不是让她靠演技站在聚光灯下，而是让她成为他棋盘上一枚听话的棋子。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李卫州。

　　宋遇棠看着那三个字，看了足足半分钟，直到震动声停下来，屏幕暗下去，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合同。

　　那是她刚签约时，聂柯偷偷给她的解约风险评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违约条款，违约金的数字，大得让人望而生畏。

　　宋遇棠指尖落在那个数字上，轻轻摩挲着。

　　以前她总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等有了足够的名气，有了足够的筹码，就能摆脱这一切，现在看来，不行的，完全不行。

　　日子过得比预想中更沉。

　　星光大会没过去几天，宋遇棠就发现，自己的通告表开始变得稀疏。

　　原本敲定的两个时尚杂志内页，对接的编辑忽然在微信上发来一句“风格不符，下次再合作”，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一部原本谈好女二的都市剧，制片人也亲自打来电话，语气委婉得近乎卑微，说“投资方那边有新的人选，还望宋老师海涵”。

　　聂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托了一圈人脉，最后也只争取到一个小成本网剧的客串角色，戏份少得可怜，加起来不过三场，连个完整的人物弧光都没有。

　　“是李卫州在压你。”

　　那天聂柯把刚打印出来的通告表摔在桌上，纸张翻飞，她眼底满是愤懑，

　　“他就是要逼你低头，逼你回去求他，求他赏你一口饭吃。”

　　宋遇棠正对着剧本划台词，闻言只是指尖顿了顿，没抬头。剧本上的字迹很密，她却看得很清楚，那是个落魄的画家，守着一间破旧的画室，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我知道。”她轻声说，声音很淡，像落在水面上的羽毛。

　　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在星光大赏上太不知好歹了，把那位惹生气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圈子从来都是这样，捧你的时候，鲜花和掌声能把你抬到云端，说你是天赋异禀的璞玉；踩你的时候，连尘埃都能把你埋得严严实实，说你是不值一提的砂砾。

　　窗外是林立的高楼，楼下是车水马龙，可那些热闹，都隔着一层玻璃，和她无关。她偶尔会翻出手机，刷一刷娱乐圈的新闻，看着沈艺的名字频繁出现在热搜上，看着她拿下一个又一个代言，一部又一部大制作，眼底没什么波澜。

　　聂柯偶尔会来，带着些零碎的消息，语气里满是愧疚：

　　“小宋，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

　　宋遇棠会给她泡一杯茶，看着水汽氤氲起来，轻声说：“我不急。”

　　她是真的不急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走到书房，打开落了锁的柜子，里面放着她刚入行时的剧照。照片里的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眼神亮得像星星，站在片场的角落里，笑得一脸倔强。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疼。

　　她怕的不是等，是等不到。怕自己的名字，慢慢被这个圈子遗忘，怕那些曾经的坚持，最后都成了笑话。

　　日子一天天滑过去，像指间的沙，抓不住。

　　宋遇棠开始学着给自己找事做。她把公寓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连厨房的瓷砖缝都擦得干干净净。她学着煲汤，买了厚厚的食谱，在厨房里折腾一下午，最后炖出来的汤，味道总是差了点意思。

　　原来待业咖的抠脚生活就是这样的啊。

　　聂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

　　这天下午，宋遇棠刚把晒干的衣服收进屋，手机就响了。是聂柯打来的，语气里带着点压抑的怒火。

　　“遇棠，你看热搜了吗？”

　　宋遇棠愣了一下，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点开微博。

　　热搜榜的尾巴上，挂着一条不起眼的词条，#宋遇棠高攀肖亦然#。

　　她点进去，置顶的是一条营销号的通稿。内容写得阴阳怪气，说她一个没背景没流量的新人，靠着不正当手段拿下年代剧的资源，还踩着影帝肖亦然炒作，通篇都是嘲讽的字眼。

　　评论区早就炸开了锅。
　　小赞赞赞：【之前就觉得她不好看太凶，而且一堆资源也不知道哪来的，真是让她爽了】
　　艺宝萌萌：【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过的十八线，也配和肖子合作？】
　　冷酷小南【高攀实锤了吧？肯定是背后有人撑腰，不然怎么能拿到这个资源？】
　　爱吃香菜vv【之前那个潜力奖就水分大，现在又来蹭影帝，真够恶心的。】

　　她往下翻着评论，翻着翻着，就觉得眼眶有点发酸。她想起来，以前每次遇到这种事，李卫州总会让公关团队下场，压下负面评论，再买些水军引导舆论，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宋遇棠放下手机冷静下来，不可能啊，这些话本应在《硝烟》开机后就放出来。

　　热搜挂了一下午，星曜传媒没发一个声明，没删一条评论，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宋遇棠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夕阳正缓缓沉下去，把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晚风卷着凉意，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在她的脸上，凉得刺骨。

　　她忽然就懂了。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的衣服，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原来从始至终，那些护着她的、捧着她的，不过是他随手施舍的恩宠。当她不听话了，这层庇护就会被亲手撕碎，把她暴露在最锋利的舆论刀尖上。

　　夜色彻底漫进来时，宋遇棠才起身，走到客厅倒水。玻璃杯碰到杯垫，发出清脆的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喝了一口温水，却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涩得发疼。

　　接下来的几天，风波愈演愈烈，她根本没法去剧组拍戏。

　　那条#宋遇棠资本家的女儿#的热搜，像块甩不掉的膏药，黏在榜单上，时不时还被人顶一顶。

　　有人扒出她早年跑龙套的照片，说她“野心写在脸上”；有人翻出她和李卫州同框的画面，恶意揣测她“靠潜规则上位”。

　　还有个宋遇棠本人看了都会笑的，黑子把她早年艺考的素颜照发了出来，配文极尽刻薄：“以前长这样，现在怕是动了不少刀子”。

　　聂柯急得满嘴燎泡，天天跑公关公司，可对方一听是宋遇棠的事，都摇头说不敢接，“乐融那边打过招呼，谁接谁倒霉”。

　　宋遇棠倒是平静，每天照常起床，照常做饭，照常坐在阳台上发呆。只是她不再刷微博，也不再看娱乐新闻，手机大多时候都静悄悄的，像块砖头。

　　聂柯的电话又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

　　这次是真的有事儿了。

　　“小宋，《硝烟》剧组刚联系我了，说现在舆论压力太大，投资方那边意见很大，问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主动提出换人。”

　　宋遇棠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那部她拍了快三个月的战争剧。

　　还记得她的戏服太紧，一扯就是一道红痕。肖亦然虽是影帝，却没半点架子，两人对戏时，他总会提点她几句，说她眼神里的韧劲，很像戏里那个倔强的女战士。

　　戏才拍到一半，还有一场她和肖亦然的重头戏没拍，是整部剧的高潮。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冰凉的瓷砖贴着后背，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投资方那边，是不是李卫州的意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平静。

　　聂柯在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艰涩地开口：“是。他现在是《硝烟》最大的投资方。”

　　宋遇棠闭了闭眼。

　　难怪，难怪这场舆论风波闹了这么久，乐融传媒不闻不问，难怪那些营销号像打了鸡血一样，变着法子抹黑她。原来李卫州早就布好了局，连《硝烟》这块她视若珍宝的阵地，他都要亲手毁掉。

　　“剧还没杀青。”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聂柯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有一场重头戏，是诀别的那场戏……”

　　“我知道。”聂柯的声音带着哽咽，“遇棠，要不我们再争取争取？肖亦然那边，说不定能帮我们说句话……”

　　“不用了。”宋遇棠打断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主动提。”

　　她太清楚了，李卫州既然开了口，剧组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与其让他们难堪，让肖亦然为难，不如自己体面退场。

　　只是，她想起戏里那个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告别，想起影视基地的漫天黄沙，想起肖亦然看她时，带着点认可的眼神，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挂了电话，宋遇棠坐在地板上，直到夜色彻底吞没了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亮。

　　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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