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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跑
老吴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时,四下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次考试,咱们班整体情况不错。”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成绩单最上方,“这次校第一名是国际班的蒙克,但前二十里面咱们班占了十一人,总的来说位次靠前。希望咱们班同学继续保持并力争上游。”
“再来说此次成绩总排名,目前大家位次稳定,没有掉队同学,可喜可贺。来敲重点,凡是进步的咱们都有奖品。成绩我就不念了,墙上都贴着呢,自己看去。”
他顿了顿:“但必须表扬俞夏同学,这次考了校第五名,比上次小考进步很大。不过英语仍需要重点提高,希望你能再接再厉,争取突破自我。来,给你发的小奖品,以示鼓励,咱们大家鼓掌。”
俞夏站起来时脸“腾”地红了,他走上讲台接过奖品,眼睛晶亮、心里倍儿美。
回到座位,后桌敲了敲他椅背:“夏,你也太猛了吧?考第五了!藏得很深啊!”
俞夏赶紧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正摇头晃脑,见龚时川从前门晃过去。
国际班的课表与实验班不同,不定又干嘛去了。
见他走到门边,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触的瞬间,俞夏学他挑了挑眉,一脸“逮到你了”的小得意。龚时川脚步微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才转身走进教室。
老吴在讲台边念成绩边发奖品,班里闹腾的和锅粥一样。
“好了,成绩的事咱先就到这里。”老吴拍了拍手,把话题拉回来。
“咱们重点说下马上就要到来的秋季运动会。项目表已经贴在走廊了,下午大家去看看,短跑、长跑、田赛都有,还有集体项目,希望同学们都能踊跃报名。”
顿了顿:“此次与往常不同,为了鼓励同学能够积极踊跃参与校内活动,每个项目后面都会有相应的参与分,若项目得分,则按照项目分积分翻翻。若项目未得分,则按照此项目参与分进行积分翻翻;咱们如果提前积够学期分,可以申请一个月内任意五天的晚自修一个小时自由时间,且可以合计。这个奖励过村没店啊,你们好好把握。”
班里登时炸开了锅,刚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
“老师,有三千米吗?这个最费劲了,基本都报空。”体育委员刘垒率先举手。
“有啊,没事儿,这次有参与分。”说着走过来递给他几张表格,"下课你统计一下,今明两天统计完交上来。"
“我报跳高!”
“接力赛算我一个!”
老师一走,有运动细胞且觉得自己还能苟一苟的同学立马跑过来要报项目,毕竟五天呢,随意支配,简直是天降神饼。
俞夏的小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他小时候总跟着爷爷晨练,上山拾柴,下地干活,天天满山乱跑,耐力一直不错,三千米常有的事儿,他觉得能行。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一窝蜂涌去走廊看项目表。俞夏被挤在人群里,踮着脚才看清三千米的项目栏。他正想记下来,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想报三千米?”龚时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声音压得很低。
俞夏吓一跳,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在考虑……”
“别报了,换一个。”
“不换,以前我常在山里跑,能跑下来。”
“听话。”
“我不,你管我们班怎么报干嘛?是不是怕我们班赢?”俞夏斜了他一眼。
龚时川:“……”
龚时川静了片刻,目光掠过项目表:“行,我也报。”
俞夏愣住,就差捶胸顿足:“你?……我天,天要亡我。——卒!”
把他上下一顿扫量,俞夏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和他比一点儿胜算没有。
“就算我不报,你也拿不到前三,前面三个都是体育生。”龚时川一眼看穿。
俞夏:“……别管第几,那能一样吗?哪个分高按哪个算积分。”
周围有人听见他们对话,胆子大的立刻起哄:“龚哥要跑三千米?那冠军稳了啊!”
“咋就冠军了,不是他第四,我第五吗?”俞夏抱着胳膊瞪龚时川:“你瞎掺和什么,你们班也给积分?”
“全校标准”说完低下头逼近俞夏,俞夏赶紧后仰,被龚时川一把攋住。
“陪你跑。”龚时川拎了拎俞夏领子,离开时手指擦过他的耳垂,“赚点儿积分,带你出去溜达。”
等俞夏反应过来要揍他时龚时川已经走开。只留俞夏站在原地,耳尖发烫。
俞夏赶紧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项目,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放心。
狗屁龚时川,天天占我便宜。
他看着龚时川背影,恨恨咬牙。龚时川突然转身看向他,并冲他捻了捻手指,俞夏一怔,脸腾的爆红。
龚时川,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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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当天,阳光白得晃眼。
十月份的太阳依旧火辣,红色跑道泛着热烘烘的光。运动会开幕式的音乐震得人耳朵发颤,俞夏站在班级方队里,扯着嗓子跟着喊口号,他穿的有点儿多,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黏在皮肤上。
俞夏偷偷往隔壁班的方向瞟,龚时一身挺括制服站在排头,身姿笔挺、人模狗样。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两颗扣子,侧脸线条冷硬利落。目光扫过俞夏这边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看啥呢?”贾小可撞了撞俞夏胳膊,“龚时川他们班方阵走得真齐,不愧是国际班,走个路和红毯秀一样,那步子就差量着走了。”
俞夏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最精彩的方阵表演结束后,广播里开始通知各项比赛进行检录。俞夏抓起号码布就往检录处跑,路过主席台前,被龚时川一把拦住。
“跑这么快?”龚时川皱眉看他,把他歪了的运动衣理正,拍了拍他的腰,“三千米别冲太快,跟着我节奏跑。”
俞夏随口应付:“啊,知道了知道了。你还真报了三千米啊?”
他听说龚时川这人,从来不参加学校活动,甚至有时连考试都翘。还以为他也就随口说说,不会凑运动会的热闹。
“前天刚报的。”龚时川说得轻描淡写,“跑前记得让同学提前拿好外套前面等着,跑完穿上,有风容易着凉。”
“就你事儿多。”俞夏推了他一把,跑远了还回头喊,“我才不跟着你,说不定你还跑不过我呢。”
龚时川站在原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上午的比赛热热闹闹地进行着,俞夏抱着瓶矿泉水,苟在本班的加油区当起了临时拉拉队。嗓子喊得都快冒烟了,成绩也就那样,好在他们班的同学心理承受能力都还不错。主打一个有分儿就行,佛的一批。
“三班加油!”他举着个丑乎乎的加油牌,跟着大家又蹦又喊,“班长冲啊!超过蒙克,超过蒙克!”
正喊得起劲儿,忽然有人拍他肩膀。俞夏回头,见华柯站他身后,手里拎着瓶运动饮料,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点儿不耐烦。
“看见龚时川了吗?”她问,眼神扫过俞夏手里丑巴巴的加油牌,皱了皱眉,略带嫌弃。
俞夏不置可否、有气无力,指了指跑道尽头:“刚看见他去那边热身了,好像马上要比一百米预赛。”
华柯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也报了三千米?”
“嗯!”俞夏立马来了精神挺了挺胸脯,“下午赛。”
华柯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踩着小白鞋噔噔噔地往跑道那头去了。
俞夏摇头,觉得这校花今天有点儿奇怪,但很快被同班女生的欢呼声拽回注意力——班里的跳远选手终于拿了个铜牌。
比了多半天,又喊又叫又晒的,体力和热情基本消耗过半,血槽将将卡格。等轮到下午赛时,大家大多都安安生生的坐在自己位子上,三千米便成了全场焦点。
俞夏站在起跑线上,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兴奋。龚时川就站在他隔壁道,此时正在活动脚踝,内敛沉静,颇有种稳操胜券的感觉。
俞夏:……虚张声势
“别紧张。”龚时川偏过头,声音压得极低,“跟着我跑,最后再加速。”
发令枪响的瞬间,俞夏下意识跟着人群冲了出去。他体能不算顶尖,但胜在耐力够足。
以前跑山不求速度,和三千米还不一样。在配速基础上,当他将将跑到第五圈时便有点儿微喘,越到后面腿也越来越重逐渐像灌了铅,喉咙开始火辣,速度也随着慢慢降下来。
眼看后面的人即将赶超。
跑在前面的龚时川一侧头没看到俞夏,立时放慢速度,紧跟其后的人逐渐超越。
观众席上骤然传来一片惊呼。
待俞夏跑到身侧:“调整呼吸,跟紧我。”说完开始提速。
俞夏咬着牙紧紧追赶,视线里始终有个黑色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不快不慢地带着他保持节奏。
加油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他听见班里同学在喊他的名字,也听见有人在喊龚时川,还有边喊着什么“一川流夏”边尖叫的。
此时他喉咙辣的生疼,耳朵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就像一尾菏泽而居的鱼,蒸腾着被隔绝在一个罩子里,马上就快熟了。
最后一圈的哨声吹响时,龚时川忽然放慢了速度到落后的俞夏旁边。俞夏无暇他想,看见对方侧过脸,用口型说“跑”。
那一瞬间,俞夏像是一下被点燃了什么,浑身的力气突然涌上来。他憋着最后一股劲儿跟着龚时川往前冲去,耳边只剩下烈烈风声和自己如拉风匣的喘息声。
冲过终点线的刹那,俞夏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被龚时川稳稳接住,揽进他热烘烘的怀里。
“还行。”龚时川的声音带着笑,扒开俞夏湿透的刘海,抹了抹他满头热汗,“比我预想的快。”
一边拉着他慢慢往前走,一边又塞了瓶石放递给他的温水。
俞夏撑着他的胳膊边走边大声喘气,弯着眼笑的贼欢:“我跟上……跟上你了……”
“嗯,真棒。”
龚时川低声应道,指尖很轻地蹭过他发烫的耳廓,“一直都会在,跟不上也没关系。”
俞夏被龚时川拽着正慢慢往前走,见华柯拿了瓶水跑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时川,恭喜你获得第四名,喝点水吧。”她递过一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包装上还印着龚时川常喝的牌子。
龚时川没接,目光略过她,落在俞夏手里正喝着的矿泉水上。
俞夏又喝完一口。就在华柯的笑容快要挂不住时,龚时川伸手拿过俞夏那半瓶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喝完把瓶子递还给俞夏。
“还有点剩,你还喝吗?”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俞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嚓”一声——华柯一时怒火中烧,手里的饮料被她捏的直响。
“龚时川!”
华柯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满是错愕和难堪,想起过去种种:“你什么意思?我给你的水不喝,非要喝他剩下的?”
周围离得近的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俞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拉了拉龚时川的胳膊,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按住,轻拍安抚。
华柯拧紧眉头,气极:他是玻璃人吗?我还能吓到他?
“我喝什么,需要向你报备?”龚时川抬眼,看向华柯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
“我……”华柯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眶蓦的红了,“你明知道我……”
龚时川打断她,语气平淡疏离:“你越界了。”
声音不高,却像针一样尖锐地扎在空气里。华柯脸色涨红、难堪至极。他看龚时川下意识护着俞夏的动作,咬着唇转身跑开。
俞夏:……
好嘛,大型尴尬现场。神仙打架,小民难安。
管他喝个水这就叫越界了?看来豪门传说都是真的,婚前就这样了,那婚后能好的了吗?哎,这日子除了豪,有个啥盼头。他一点儿都不羡慕了,
俞夏想自己得娶个相亲相爱还爱管着他的,可不兴龚时川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响起,俞夏拽了拽龚时川衣角,难得乖巧,小声建议、委婉措辞:
“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好像都被你气哭了。”
龚时川难得看见他这么老实,瞅了眼他拽着的衣角,眼神软下来:“不用管她。”
又补充道,“我本来就想喝你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光影交错,显得异常亲密。俞夏看着龚时川被汗水浸湿的脖颈,叹了口气,就像看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满眼无奈:“那剩下的都给你喝吧。”
龚时川接过那半瓶水,又喝了一口,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远处的广播还在播报着比赛成绩,喧闹的操场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秋日的光影悄悄变了味道。
不管俞夏懂不懂,他明确就行。
“诶,你也才跑第四,刚开始站跑道那会儿看你稳的一批,我还以为你能跑第一呢?”
他一边打击龚时川一边把自己逗地呵呵直乐:“哼,也就比我强那么一丢丢。”俞夏掐着手指头尖尖晃给龚时川看。
龚时川:“……”
猝不及防,被俞夏的可爱糊了满脸。龚时川被萌的晕了头,恨不得将他揉吧揉吧揣在兜里,没忍住两手齐上掐上俞夏的脸颊软肉。
俞夏正忙着高兴,“哎呀哎呀……疼,你轻点儿。”
伸手用力扒拉开他,仰起头笑着问:“我厉不厉害。”
龚时川见他还在满冒汗,赶紧把外套给他披上:“嗯,你说的对,你最厉害。”
虽然敷衍,但俞夏莫名欢喜。也就忽略了那被龚时川一路牵着,没有松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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