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债务

　　15 焚心以火

　　他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虚伪笑容，目光落在虚脱的苏见微和舞台上正在“融化”的林晚星身上。

　　“精彩，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苏见微。”陈部长的声音透过空旷的剧院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利用‘时之琥珀’的顿悟之力来缓解‘时蚀’……这个思路，连时间银行最顶尖的研究员都未曾设想。不得不说，你，或者说你找到的那本先祖手札，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

　　苏见微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知道了多少？

　　“不必惊讶。”陈部长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慢条斯理地说，“从你离开雾隐山，踏入城市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我们的视野里了。你以为你躲得很好？不，我们只是需要你……替我们完成这个宝贵的‘临床实验’。”

　　他指了指舞台上正在发生变化的林晚星：“看，多么完美的能量转化过程。极致的个人执念，在被引导化解的瞬间，释放出的心灵之光，竟然真的能中和‘时蚀’那种狂暴的规则反噬力……这简直是……艺术。”

　　苏见微瞬间明白了一切！陈部长根本不在乎陆止的死活，他在乎的是研究数据！他放任她行动，甚至可能暗中清除了其他障碍，就是为了观察她如何利用案例来“治疗”陆止，收集这宝贵的“药效”数据！

　　“你把他……当成了实验品？！”苏见微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不仅仅是T-737，”陈部长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酷，“包括你，苏见微，也是实验的一部分。我们很好奇，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你这个被清洗过记忆的管理员，如此不顾一切地拯救一个‘异常体’？是残存的本能，还是……我们当年清洗得不够彻底？”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见微的心上！她和陆止……果然早就认识！而且记忆被清洗过！

　　“你们……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她嘶声问道。

　　陈部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上。林晚星周身的灰色债线已经大部分转化为一种温暖的、流动的绯金色能量，如同破茧的蝶翼，在她身边缭绕。一部分能量滋养着她干涸的灵魂，另一部分，则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就要向雾隐山方向流去——那是陆止的“药”！

　　“数据采集完成度百分之八十。”陈部长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冷静地汇报，然后看向苏见微，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即将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

　　“感谢你的贡献，苏见微。现在，‘临床观察’阶段结束。”他轻轻一挥手。

　　剧院前后入口，瞬间涌入数名全副武装的清洁工，手中的武器和探测器同时锁定了苏见微。同时，另外两名清洁工直接冲向舞台，手中拿着特制的、闪烁着捕捉网光芒的装置，目标直指那团即将完全转化的绯金色能量和核心的林晚星！

　　他们要抢夺“治疗能量”，甚至可能抓捕林晚星这个罕见的“时之琥珀”样本！

　　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苏见微看着即将被中断的能量传输，看着冲向林晚星的清洁工，看着陈部长那志在必得的冷笑，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愤怒席卷了她。

　　不！她绝不能让他们夺走陆止唯一的生机！

　　陈部长志在必得的冷笑，清洁工迅速合围的脚步声，以及那射向舞台上脆弱林晚星和绯金色能量的捕捉网——这一切在苏见微的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但在这极致的寒冷中，一股更加炽热、更加不顾一切的决绝，从她心底轰然爆发！不能让他们得逞！为了陆止，也为了这个刚刚挣脱枷锁的灵魂！

　　她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在于……混乱！

　　就在最前方那名清洁工的捕捉网即将触碰到林晚星的刹那，苏见微动了！她没有冲向舞台，而是猛地将全身残余的精神力，孤注一掷地轰向舞台边缘那台依旧在播放着《涅槃》“焚心”乐章的老旧录音机！

　　“砰——！！”

　　录音机并非攻击目标，但它内部脆弱的电路和磁头，在苏见微精准的精神力冲击下，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与此同时，那被苏见微刻意引导、蕴含着她自身强烈不甘与愤怒的精神力，如同一个失控的能量炸弹，悍然撞入了林晚星周身那正在剧烈转化、极不稳定的绯金色能量场中！

　　这不是疏导，不是治愈，而是……引爆！

　　“轰隆——！！”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林晚星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炸开！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时间与情感层面的剧烈震荡！
　　首当其冲的，是那两名冲向舞台的清洁工。他们手中的捕捉网装置瞬间失灵，爆出阵阵黑烟，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观众席上，生死不知。

　　合围苏见微的其他清洁工也被这股混乱的能量涟漪波及，动作齐齐一滞，他们佩戴的探测器和武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和乱码，显然受到了严重干扰。

　　就连二楼包厢边缘的陈部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脸上那掌控一切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怒。
　　整个剧院内部的时间流，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尘埃以违反重力的方式悬浮、旋转；破损的幕布疯狂舞动，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手拉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和一种时空错乱的眩晕感。

　　苏见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能量爆开的瞬间，她已经如同猎豹般蹿出！她没有去管舞台上因为能量失控而再次陷入痛苦蜷缩、发出无声嘶鸣的林晚星——此刻的混乱，反而是对林晚星的一种另类保护。她的目标，是那团被引爆后，大部分依旧遵循着本能、试图流向雾隐山方向，但此刻却被混乱力场搅动、四处逸散的绯金色能量！

　　她像一只在狂风暴雨中穿梭的海燕，凭借着对时间能量独特的感知，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精准地捕捉、引导着那些逸散的绯金色光点。她张开双臂，不再是用精神力强行摄取，而是用一种近乎“共鸣”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体也化作一个临时的容器、一个引导的通道，拼命地将这些代表着“顿悟”与“新生”的能量，纳入自己体内，暂时储存！

　　这个过程痛苦而危险。绯金色的能量虽然温和，但如此狂暴地涌入，依然让她感觉经脉如同被灼烧，大脑像是要被撑裂。更可怕的是，那些混乱的时间碎片和林晚星残留的绝望情绪，也不可避免地随之涌入，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

　　她看到更多关于林晚星的碎片——不仅仅是舞台上的辉煌与崩溃，还有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卑微，对同伴成就的嫉妒，对自身无能的憎恶……这些阴暗面与那追求极致的执念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更真实、更复杂的灵魂。

　　同时，一些属于她自己的、更加模糊的碎片，似乎也被这剧烈的能量碰撞从记忆深处掀了起来——冰冷的金属仪器贴在额头的感觉……一个模糊的、带着担忧的男孩轮廓……还有……陆止？！那个轮廓，似乎是年少时的陆止！

　　头痛欲裂！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了更浓郁的血腥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专注于吸收能量。她不能倒在这里！

　　“拦住她！夺取能量！”陈部长气急败坏的怒吼从二楼传来，他看出了苏见微的意图。

　　剩余的清洁工强行稳定住受干扰的设备，再次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他们不再试图活捉，能量光束和物理性情网毫不留情地罩向苏见微！

　　苏见微在混乱的力场中艰难闪躲，动作因能量灌体的痛苦而变形。一道能量光束擦着她的肩膀掠过，烧焦了衣料，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一张情网几乎罩住她的左脚，她狼狈地翻滚，才勉强避开。

　　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

　　突然——

　　舞台上，那蜷缩着的林晚星，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不再茫然，也不再是凝固的绝望，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涅槃的、平静而疯狂的火焰！她看到了正在为她（或者说，利用她引发的混乱）拼命的苏见微，看到了那些试图抢夺、玷污这份来之不易的“新生”的入侵者。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试图站起来，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动作。她只是深深地看了苏见微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感激，有释然，也有一丝决绝。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张开双臂，如同舞台上最后的谢幕，又如同凤凰投身烈火，主动地、彻底地，将她周身残存的、以及正在转化为绯金色的所有能量，连同她自身那份刚刚苏醒、却选择主动终结的“灵魂印记”，以一种自我焚毁般的决绝方式，轰然引爆！

　　这一次的爆炸，无声，却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纯粹！

　　一股庞大、精纯、不含任何杂质的绯金色光柱，如同破开乌云的朝阳，冲天而起！它不仅瞬间冲垮了剧院内残余的混乱力场，更是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精准地、汹涌地灌入了因这第二次爆炸而暂时僵直的苏见微体内！

　　陈部长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他想要的数据，他想要的样本，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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